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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劍寒偶爾也會展現這樣黏人的一面,作為戀人來說聞衍自然高興,也樂意被他黏著,越黏越好,可是他也知道,顧劍寒原本並不是黏人的性格,之所以如此反常,這因為他讓顧劍寒感到了不安。
「不安啊……」聞衍指骨緩緩纏繞過他蒼白的發尾,似乎覺得非常棘手,「師尊啊,你說我該怎麼辦。」
「明天給你做蜂蜜蛋糕賠罪好不好?如果你真的不生我氣,我就一輩子為你做下去,如果你還是有一點生我氣,那我就哄哄你,再繼續為你做下去。」
「這樣的話,你會覺得安心嗎?」
可是顧劍寒根本聽不見他的話,他太累了,早已經陷入了深眠。夢裡有鬼霧繚繞的酆都,冰冷寂寥的冷月峰,崎嶇不平的黃泉路,還有一望無際的屍山血海和萬劫不復。
卻唯獨沒有他的阿衍。
似乎有人在用同樣明朗的聲線詢問他,相不相信光。
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他也許幸運地遇見過,那光足夠明亮燦爛,卻不過是彈指之間,那麼輕易便把他獨自一人扔在了不見天日的冰原。
要他如何去相信呢?
宿醉之後,顧劍寒頭痛欲裂,但他睜眼時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異樣。
原本便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正道領袖,再加之痛覺遲鈍,即使在無人之地,也時時刻刻將滴水不漏的面具維持得非常之好。
然而下一刻,他卻直直地愣在榻上,像一截枯瘦的木頭一樣,感受著從聞衍身上傳來的溫熱氣息。
他撲了兩下長睫,怔怔地盯著聞衍看,伸手去摸摸他的胸口,又試了試他的呼吸。
其實不用這樣,他也能感受到那一下一下平穩跳動的,鮮明熱烈的心跳。
他恍惚間有些鼻酸,薄唇微微向下抿著,過了好一會兒,動作的幅度都不敢太大,生怕會驚擾了誰的美夢一樣,神態痴迷地望著聞衍,有點分不清現實與空幻。
直到卯時過半,一輪圓日從峰巒之間緩緩上升,溫暖細碎的光影透過竹枝長葉靜靜地灑在柔軟的床榻上,顧劍寒才將眼神從聞衍的睡顏上慢慢移了下去,最終落到了年輕昂揚的地方。
他垂了眸,染血的紅瞳里閃過瘋狂而疼痛的神色。他有些猶豫,看了很久都沒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很討厭這種事情,尤其是當他的位置還在承受的那一方,覺得噁心倒不至於,因為這是和聞衍一起,但第一回 做這種事,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恐懼。
他很需要儘快確認某種東西。
可是聞衍真的很怕疼。
顧劍寒十分糾結,靠在聞衍懷裡想了許久,直到某些變化越來越明顯,才終於狠心做了抉擇。
於是聞衍被一陣異動吵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被一條硃砂色的衣帶牢牢地縛在了床欄上,他上衫還完好無損,下裳卻不知所蹤。
身上的顧劍寒也是一樣。
聞衍:「……」
他腦袋一下子宕機了,一邊攥緊雙拳極力掙脫那條衣帶的束縛,一邊結結巴巴地讓顧劍寒冷靜點。
顧劍寒卻根本不聽他的,雙手撐在柔軟的床褥上,垂眸如臨大敵地盯著某樣太過誇張的東西看。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徒弟是個多麼心口不一的人,嘴上說著一套,實際的反應又是另一套。
那衣帶上根本沒附有絲毫靈力,聞衍在那裡裝模作樣地掙扎了好一會兒,可最後還是沒捨得完全掙開。
「師尊,饒了我吧。要罰我也不必把你自己給搭上啊,這種事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呢?」
他苦口婆心地勸,卻實在敵不過愛慕之心和想要與之共赴巫山的欲渴,軀體很誠實地向顧劍寒表明了他的真實想法。
顧劍寒長發拂了滿身,上衫有些散亂,額邊隱隱沁出一層薄汗,抿著唇朝聞衍深深地望了一眼。聞衍這次看懂了,他微紅的眼尾藏著難以宣之於口的不安和渴望,似乎在告訴他,他需要他的安慰,也需要他的溫暖。
聞衍也沉默地望著他,那一眼頗有一種針鋒相對的對峙感,然而下一刻,聞衍便在他的手裡迅速地舉起了白旗。
「我帶回了一種外用的霜露,據說可以防止受傷,師尊想要試試嗎?」
…
「師尊,你腿上是什麼?」
「一點……魔紋。」
「疼嗎?」
「不……」
不疼就好,就怕顧劍寒突然弄個什麼傷身體的東西,圈在大腿根到時候洗不掉就麻煩了。
過了一會兒。
「師尊,午時已至,我該去廚房做飯了。」
「不餓。」
「不餓也不能不吃飯啊。」
顧劍寒緊緊抱著他,在沉浮中泄了哭聲。
「不……吃……」
「為什麼師尊總是一副有了這頓沒下頓的樣子啊,阿衍還這麼年輕,總不會讓師尊守活寡吧,師尊別整天腦補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沒……」
聞衍的動作猝然停止:「那我去做飯了。」
顧劍寒微微睜大眸,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殷紅的唇翕動了好幾下,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從眼尾流入鬢間的淚越來越洶湧,最後甚至輕輕哽咽了起來。
這下聞衍哪兒還敢走啊,立刻盡職盡責地繳了一次又一次公糧,直到顧劍寒精疲力竭為止。
顧劍寒雖然病弱,但怎麼說也是三界數一數二的高階修士,體力不夠靈力來湊,而且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做鬼也風流的執念,要滿足他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