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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一箭一箭拉得越來越用力,放出去時破空聲就像燃響轟鳴的炸雷,鳳鸞靈箭擊中魔物時留下的傷口無法快速癒合,這也是當初白藏和香蘭跟不上顧劍寒和聞衍二人的原因。
不能給她休養生息的時間。
「好了,接下來交給為師。」
顧劍寒看出他手臂承受了太多的拉力,擔心他筋骨受損,便伸手抓住了尖銳的箭鏑。
聞衍不解:「我還可以繼續——」
「不聽為師的話了嗎?」
聞衍看著顧劍寒不太好看的臉色,悻悻地收弓退了半步。
「說話就說話,別凶我嘛。」
顧劍寒不知道自己哪裡凶他了。
他意識不到自己的表情是冰冷的,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這是在凶人。
「師尊,專心。」聞衍捧著他的臉扳正他的腦袋,「別看我,看怪獸!」
他從戰火最前線退下來,說不得勁兒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選擇遵循他師尊的囑咐,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準備去看看香蘭的情況。
他不能去香蘭身邊,柳之暝現在恨他入骨,即便是在和顧劍寒交手也時刻不忘往結界上扔魔刃,如果他過去,香蘭大概率很快就會暴露。
她的花藤還蔓延在柳之暝那邊,若是被柳之暝發現了她的偽裝和背叛,花藤肯定保不住。那是香蘭的手臂。
此刻川渟岳峙,雙方氣氛都十分凝重,柳之暝帶傷和顧劍寒近戰,顧劍寒拔劍後勢如破竹,柳之暝這才發現原來她看不上的清孤河小乞丐,短短三百年便成了足以絕對壓制渡劫期修者的存在。
如此恐怖的實力,怪不得莫無涯那麼討厭他,還要忍著不耐將他栓好。
不過……再怎麼走狗屎運,也不過是一條狗而已,怎麼敢在這裡叫囂?
「顧劍寒!你傷了本座,本座一定告訴無涯要你好看!你想在魔宮立足,簡直白日做夢!」
她失態地閃避過顧劍寒殺意十足的劍鋒,顧劍寒聞言還真的為此停頓了一下。
正當柳之暝以為他害怕了的時候,他卻俯身在柳之暝耳邊,聲線冰冷,語氣怪異,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那你可一定不要食言啊。」
話音未落,渡霜的劍鋒便毫無徵兆地刺穿了柳之暝的心口,紫黑色的魔血汩汩地流出來,落在地上成為一片天階玄孽七尾蜈蚣。
那是柳之暝的本命靈獸,當年在三界也是響噹噹的陰狠毒物,也曾招致過正道各派勢力的不滿和非議,在柳之暝墮魔後變得更毒了,不過在哪之後,她再怎麼四處濫殺無辜也沒人能制約住她。
於此同時,香蘭終於從花神谷中央摸出了那面四方雕花檀木鏡,那便是「鏡中花」的本體。
明明是天階靈器,其上卻完全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從上到下透露著一股古樸的氣息,像是從上古遺留下來的普通物什。
香蘭小心翼翼地把鏡子托到顧劍寒的防禦結界這邊來,其間還朝聞衍和孟昭各傳遞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讓他們安心,也有一點不動聲色的驕傲。
孟昭很配合地朝她豎了大拇指,而聞衍此刻卻沒心情關住鏡中花的蹤跡,他看著那群噁心的毒蟲將他師尊層層包圍住,根本不怕三昧真火的炙烤,朝他師尊修長的腿窸窸窣窣地爬去。
聞衍突然想起來原書中描述的,顧劍寒在千機閣中雙腿被重壓的慘狀。
那次是為魔尊莫無涯擋災,他的腿骨全被壓碎了,血肉模糊一地,而被他拼死推開的莫無涯卻完好無損,在一旁欣賞著顧劍寒疼痛不堪的模樣,覺得很有成就感。
等他終於大發慈悲把顧劍寒救出來的時候,顧劍寒的雙腿早已經失去知覺了,因為這一段太過慘痛,聞衍至今還能回憶起原書里的每一個字。
「顧劍寒倉皇地抬頭盯著魔尊看,希望能從他的眸中尋找到哪怕一絲不忍或者心疼的情意。
他抱著以命相抵的信念撲上去的時候,沒有想過深愛的人會露出這副表情。
御劍如風的天才修者永遠地失去了他那雙完美的腿,儘管接受再高階的治療術法,被千機舂壓斷的筋骨也無法恢復如初。
他將拖著那雙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間歇性報廢的殘肢病體,把自己埋葬在寂寞凜冽的寒冬」
某一個瞬間,聞衍忘了心跳,也忘了呼吸。他望著那一地噁心的紫黑蜈蚣,目眥盡裂。
「別咬他的腿……」
顧劍寒以劍相擋,渡霜刺入七尾蜈蚣時果斷而狠戾,幾乎一眨眼便是一條,一眨眼便是一條,可從柳之暝心口落下的蜈蚣越來越多,他們離得太近,顧劍寒又被困著脫不了身,於是有些蜈蚣甚至直接掉到了他的腿上,隔著並不算厚的衣衫狠狠地刺破了他蒼白的皮肉。
柳之暝邊吐血邊猖狂大笑:「怎麼樣?這七尾蜈蚣的毒好不好受?不過你要是連這點毒都受不了,還怎麼爬無涯的床呢?他玩起毒來一晚上可是要死不少人的!」
顧劍寒並不與她廢話,這點毒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是有一點極為糟糕——
偏生在這種時候,他的小腿微微抽搐起來,那是他雙腿失去知覺的前兆。
偏生是在這種緊要的關頭。
若是讓她占了上風就麻煩了,阿衍還在後面,香蘭和白藏都不是她的對手。
顧劍寒將渡霜從貫穿的七尾蜈蚣屍體上拔了出來,紫黑色的污血流了一地,臭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