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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見到了柳之暝。」
「她很漂亮,修為高深,她說她原本才是我相公的妻,於是她搶走了我們的女兒,抹去了她和鎮上所有人的記憶,還在這裡落下了七星鎖魂陣,白天若是在街道上行走,稍不注意就會被太陽光灼得滿身瘡傷,傍晚則寒風大作,那寒風一吹,身體稍微虛弱一點的人就會患上風寒。」
「她給自己刻了一尊雕像,就在這個小鎮的道路盡頭。他們受了瘡傷,患了風寒,無論我怎樣勸說,從來不上醫館看病,而是拿上祭品去供奉柳之暝。久而久之,驛梅醫館便被遺忘。」
「我相公臨走時給了我一枚芙蓉石,和你昨日拿給我的一模一樣,他說讓我別害怕,等著他,你們知道他現在到底怎樣了嗎?」
那雙杏眼早就紅得不像話,臉上的妝被淚潮暈染得極花,聞衍有些於心不忍,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上界是受天道規則制約最嚴重的地方,天樞君為了她公然忤逆天道,又怎麼可能僅僅是把他帶走那麼簡單。
天樞君應該早就隕落了。
她也該是知道的。
顧劍寒所說的,修真界從來不缺可憐人,居然應驗得這般快。
花神小鎮上所有的居民,孟昭,天樞君,甚至包括柳之暝,不都是被困在了花神谷里嗎?
「你的記憶錯亂了。」顧劍寒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那枚芙蓉石原本是有手掌大的,那是上神心石,天樞君給了你。」
「後來柳之暝把它劈開了,它直接碎成了八份,最中央那一份是你手中你那一枚,因為那是認了主的上神心石,若是感應不到你的存在,便會失去神力。」
孟昭怔怔地望著他,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麼?」
「柳之暝用通過你利用了天樞君的神力,再通過天樞君引了九重天其餘六君的神力,在屍香鬼蜮,乃至整個花神谷秘境布下了至陰至邪的陣法,保她在渡劫失敗後修為不散,靈相無損,也保你和其它所有的鎮民永生不滅,永遠被困在這個地方不見天日。」
「可是我明明記得……」
「渡劫巔峰的修者想要改變一個人的記憶簡直易如反掌。」
孟昭臉色慘白,發間斜斜刺著的團珠步搖隨著身形劇烈地晃了晃,過了很久才慢慢抬起頭,冷汗黏濕了她鬢邊的發:「那我還有多少記憶是真的呢?」
顧劍寒無悲無喜地看著她,卻沒有殘忍地回答。
「是娘親嗎。」
香蘭扒著門框,原本是一副混世小魔王的樣子,卻突然怯生生地問了一句。
孟昭循聲艱難地朝聞衍身後望了一眼,只是那一眼,便教她心神劇顫,淚如雨下。
「香蘭?!」
聞衍適時地朝一旁退了一步,他和顧劍寒對視一眼,卻沒看見他眼中有絲毫波動,似乎再大的困苦和悲難在他心裡都只是過眼雲煙。
孟昭撲過去抱著香蘭失聲痛哭,顧劍寒卻只是冷冷地盯著聞衍,眼神似乎有些危險。
香蘭也不知道如何反應,緩緩地回抱住孟昭,學著聞衍抱顧劍寒那樣,在她背上輕輕拍著,當作一場無聲的安慰。她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儘管她全程聽完了她的遭遇,卻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花妖,自有記憶以來就守著那面破鏡子,不懂人族的情感。
但是心裡會酸酸的,痛痛的,就像方才喊她娘親一樣,完全是不受控的狀況。
「別哭啦,我給你變個術法。」
香蘭輕輕把她推開了一點,伸出手時手臂變成了濃綠的灌木枝條,枝條頂端開出了一朵一朵粉色的紅刺玫,芬芳燦爛,滿廊生香。
「好看嗎?」
孟昭流著淚點頭,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不住地哽咽道:「真好看,娘親很喜歡。」
聞衍拉著顧劍寒到走廊的另一端去了,他從背後抱住顧劍寒,兩人一齊望向屋下的光景,把剩下的空間留給了孟昭和香蘭。
「師尊,如果某一天我死了,你一定不要這樣等我。」
他們之間差距是很大的。
他不知道他的上限在哪,也許是煉虛,也許是化神,也有可能就止於金丹。
金丹千年壽命,雖然比起他原來的百年壽命已經長太多了,他需要知足,不能過分貪心。
但顧劍寒以後是要飛升成仙的,與天同壽,他們隔著上下界還好說,以後還能效仿別人牽牛織女來相會,可壽命卻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人死如燈滅。
他不是不明白。
「為師如何,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顧劍寒靠在他懷裡,雙手被他溫暖地攏在一起,於是聲音也變得綿軟了下來,「明明昨日才在一起,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行使道侶的權力了麼?」
聞衍這心臟總是被顧劍寒嚇過來哄過去,如今也變得有些麻木。
於是他將腦袋輕輕擱在顧劍寒肩上,半是懲罰半是迷戀地嗅了一下他的頸側,張口咬住了他鮮活跳動的頸動脈。
顧劍寒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卻被聞衍不容分說地壓制住了。
如果真的咬下去了會是什麼樣呢。
第52章 寶貝牽掛
「還有人在呢。」
顧劍寒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輕輕抓起他的頭髮試圖將他往外拉。
聞衍看著近在咫尺的頸項,犬齒都在上面磨蹭了兩下,可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