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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想他,聞衍心道,否則他會吃醋的。
顧劍寒卻不說話。
只是透過玉鏡台,深深地看著他,眸中閃爍著受傷的神色,像是聽見了什麼殘忍的話。
聞衍立刻把話題轉移開了。
「昨夜山里下了好大一場雨,師尊聽到了嗎?竹葉被打落了好多,我曬在外面的衣衫忘了收,也不知道被風卷到哪裡去了。」
「回頭讓司衣坊再給你做幾身新衣裳,入秋之後天氣轉涼,也是該添衣了。」
聞衍受寵若驚:「不……不用!我還有衣裳的,更何況我沒那麼怕冷,即便是秋天穿夏天的衣裳也沒什麼,不用給我添置,師尊多給自己做些吧。」
「都做不行麼?又不是非得只給一個人做,司衣坊那麼多弟子,你還擔心他們忙不過來?」
「我是擔心師尊的家底被我掏空。」
「……」「那阿衍就恭敬不如從命啦,我會加倍努力練習劍術,以後報答師尊的。」
顧劍寒微不可察地挑挑眉:「昨日還鬧著不上劍呢,最基本的御劍飛行都學不會,還說什麼報答師尊,不害臊嗎?」
「我哪有鬧?」聞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只是凡事都有第一次嘛!稍微有那麼一點恐懼感也是人之常情,師尊別再嘲笑我啦!今天我一定可以學會的!」
「今天不急。」
聞衍疑惑:「為什麼啊?」
「今天先回落星閣,幫你歷丹劫。」
聞衍這才想起他還有丹劫這個東西。
這些天訓練太累了,顧劍寒很重視基本功,並不直接讓他按照空明九式做,而是讓他扎馬步、深蹲、負重繞圈、複雜地形長跑,各種耐力訓練、力量訓練、平衡訓練和柔韌訓練。聞衍體能算是很不錯的了,但早在第二天便累趴了,晚上癱在被褥里抱著罪魁禍首一下都不想動。
這比起高中軍訓簡直累一百倍。
大學沒經歷過的苦,倒是以另一種方式補償了。
他現在肌肉都還酸痛著。
「金丹期修士御劍會簡單些嗎?」聞衍期待地問。
「和那個沒關係。」顧劍寒摸摸他柔軟蓬鬆的頭髮,淡淡道,「若你一直不上劍,哪怕你是渡劫期修士都無濟於事。」
聞衍被迫認清現實。
「好吧,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
「現在就可以。」
他說現在就可以,沒想到眼前的景物便瞬間一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熟悉的落星閣便映入眼帘。
濕潤清新的黑土地,簌簌搖晃的湘妃竹葉,還有盤旋在屋頂的兩隻白鷺,青瓦綠竹,山泉細流,小窗微闔,輕嵐冷冽……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因為睽違已久而顯出一絲陌生。
最讓他感到陌生的,還是落星閣結界前長身玉立的那個人。
青冠高束,青黛色的劍道服將身形勾勒得十分完美,腰間墜著一枚竹枝冷月玉佩,左腕間繫著一條深紅的蠱珠長鏈。
高階弟子劍道服原是黃白兩色,但因為他是顧劍寒的嫡傳弟子,便破了例專程為他做了青黛色。他和顧劍寒在很多地方都十分相似,比如面容姣好,喜歡青色,痴迷劍道,喜怒不形於色,性格冷冽不喜與外人接觸。當然……還有,他們都一樣甘願為了魔尊莫無涯犧牲一切。
他便是趙恪,久聞其名,今日才得以一見。
「師尊。」
他抬手俯身朝顧劍寒行禮,那脊樑即便微微彎著,也似乎還是瀟瀟直立的樣子,原書里用來描寫顧劍寒的那句「風儀落落,骨貌寒冰」,他趙恪也擔得起。
這才是冷月峰弟子該有的樣子。
聞衍望著他,稍不注意便走了神。
直到趙恪抬起頭來,那冷冽的目光與聞衍甫一交匯,便在半空中碰撞出充滿敵意的火花。
「……師弟,別來無恙。」
聞衍心虛地受了這個稱呼:「師兄此去可還順利?有沒有傷到哪裡?」
「一切安好,不勞掛心。」
「那便好,師尊也不用再費心了。」
趙恪看著他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微不可察地皺了眉。他垂在身側的拳稍稍握緊了些,但並沒有再說什麼。
顧劍寒看出了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心裡覺得奇怪,但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出言打攪。
他很喜歡這種……聞衍因為他而察覺到危機感的樣子。
是因為怕趙恪搶了屬於他的寵愛?還是擔心他會飢不擇食到向趙恪下手?
無論是哪種原因……趙恪在罪該萬死的結局之上,倒還增添了些有趣的價值。
「師尊,徒兒有事稟報。」
聞衍心中警鈴大作——不能讓顧劍寒和他待在一起,萬一又被他洗腦了怎麼辦?
「師尊,我可以跟著聽嗎?我還沒有出過那麼遠的任務,聽說師兄去的晚霧谷有很多奇聞異事,我也想長長見識!」
「徒兒所要稟報的都是要緊之事,絕非……」
「讓他聽聽又如何?」顧劍寒朝落星閣走去,聞衍便跟在他身邊,朝趙恪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趙恪抿緊了唇,面色不善。
「多日不見,師尊和師弟的關係竟變得如此要好,以前……」
以前他甚至記不清聞衍到底在冷月峰幹了些什麼,不過是個毫無存在感的嘍囉罷了,居然趁著他出任務的時候,把顧劍寒蠱惑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