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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走。」顧劍寒施術為他烘乾了衣衫,冷聲說,「你先出去,在試煉場等為師一會兒,為師會出來的。」
聞衍嗅到他身上濃重的血鏽味,想默默拉上面罩,又覺得不太禮貌。
「師尊還在猶豫什麼?這裡是幻境,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如果師尊真有什麼最渴望的事物,不是應該……」
他說著說著卻戛然而止,撤身一步鬆開了懷抱,想要回頭看一眼高座下血肉模糊的慘況,卻被顧劍寒捧住了臉。
「不要看。」
聞衍已經看過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顧劍寒的幻境裡會是這樣。
他最渴望的……
永墮成魔,殺人如麻,是這樣嗎?
「為什麼?」
顧劍寒沉默片刻,輕聲道:「會嚇到你。」
聞衍想問的不是這個。
「為師先把你送出去。」顧劍寒並不直視他的眼睛,冷聲道,「閉眼。」
聞衍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一起出去吧,師尊。」
「你就非得這樣黏著本座?只是叫你先出去一刻而已,你好好答應便是,撒什麼嬌?」
顧劍寒身上還有未褪的魔氣,稍不注意就會變得煩躁又暴戾,他對聞衍算是容忍到極致了,奈何這傻子一直看不懂臉色,也看不懂形勢。
「沒有撒嬌,只是遵守約定,要寸步不離地跟在你身邊。」聞衍固執地說,「師尊,你現在很危險,我不能先走。」
「……」
顧劍寒低罵一聲,看著聞衍那張傻裡傻氣的臉就來氣,乾脆按住他的後腦勺又徹徹底底地吻了一遍,直到聞衍連耳朵都紅了個透,才算是懲罰。
「算了,走罷。」他伏在聞衍肩上輕輕喘息。
莫無涯,前世血海深仇,來日定將你真真切切地千刀萬剮,以解本座心頭之恨。
*?*?*
兩人一出魔宮,顧劍寒便又恢復了黑衣黑髮,利落如劍的模樣。
臨走時聞衍忍著不適撿起了被顧劍寒扔掉的渡霜,然而出了幻境,那把渡霜就瞬間消失了。
「都告訴過你沒必要去撿了。」顧劍寒撫了撫他額邊的碎發,想要安慰一下沮喪的徒弟,出口卻又是一句簡簡單單的風涼話。
「不只是我想撿啊。」顧劍寒的手是冰冰涼涼的,聞衍順著他的動作眯了眯眼,坦白道,「空明劍也一直在震,我們離渡霜越遠它越不高興,生怕我們拋棄渡霜似的。」
顧劍寒蹙了眉,目光落到他背後空明劍柄上繁複的劍紋上,若有所思。
聞衍也沉默下來,想起方才的事,又覺得有些臉熱。
他正想問些什麼,屍香顱骨歸位,顱骨花牆在一瞬間藤蔓瘋長,將整個山峰封死之後,又豁然打開一個寬闊的通道。
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顧劍寒伸手將聞衍抱進懷裡,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不讓他看那陣光。
如此單薄的師尊……卻把他抱進懷裡護著,就像大雞護小雞一樣,可他不是小雞,他長得人高馬大,擁有強壯的體魄,只是修為尚淺。
聞衍忽然有些難過,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修真界裡,他不就是一隻任人宰殺的小雞嗎?
他也想保護他的師尊啊。
「走了。」
顧劍寒放開他,轉而抓住他的手腕,看了看又覺得不對,於是撲了撲長睫,將手指放進聞衍的掌心,再慢慢地、慢慢地伸展開來,輕輕地與他十指相扣。
「馬上去花神沼澤,那裡非常冷,為師可能會不舒服,你得好好牽住我。」聞衍略垂眸,五指僵硬地張著,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
「扣回來。」顧劍寒此刻倒承擔起師父的責任來了,耐心地教他在這種時候該做些什麼。
「師尊,我……」
他欲言又止。
顧劍寒抬起漂亮的貓眸盯著他看,薄唇也抿緊了,看起來不大高興,卻也沒朝著他發脾氣。
「有話就好好說,吞吞吐吐個什麼勁兒?」
聞衍深吸一口氣,告訴他:「我的手……是髒的。」
顧劍寒又蹙深了眉。
「以前又不是沒碰過。」
話是這樣說,儘管他不知道聞衍在彆扭什麼,為了安撫他的情緒,他還是用靈力給他施了一個濯洗術。
只見他將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抬至兩人之間,晶瑩剔透的六角形冰凌在兩人手上簌簌落下,繞過手指、掌心、手背的每一分每一寸,最後在聞衍過熱的體溫下潮濕地化開。
「別擔心,為師的靈力是很純粹的,連天階的魔物都能淨化馴服,如果你說手髒,為師就幫你洗乾淨。」
聞衍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泛紅。
「此刻時機不對罷了,如果在冷月峰,為師還能教你更好的辦法。」
聞衍不知道他所說的更好的辦法是什麼辦法,只覺得心跳加快,每一次跳動都酸痛起來。
自從他們接吻之後,顧劍寒便對他更溫柔了,幾乎是好得不像話,不罵人,不揍人,脾氣也不發,聲音依舊冷冽,但聽得出已經在很努力地放緩了。
顧劍寒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是動了情的話——
他真的配得上顧劍寒這份心意嗎?
他這麼差勁。
顧劍寒察覺到手中的溫暖正在一點點地包裹住他,輕輕地挑了挑眉,很想笑一下,卻又怕笑得不好看,嚇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