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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歷十七年,顧劍寒應魔尊之約前往百妖場,高階群妖無端發狂起而襲之,顧劍寒險勝逃出,卻因私自挑起兩族動亂受了天譴,全身經脈骨骼崩碎殆盡,於密室中休養至他來時。而魔尊在他身後撿了漏,數不勝數的高階妖丹對修為大有裨益。
這個人一輩子都在為了魔尊而活著,每一次不求回報的付出,每一次無可救藥的犯蠢,每一次心甘情願的墮落,都與他有關。
他是修真界的氣運之子,也是顧劍寒的世界中心。
聞衍忽然很想見一見這個據說拽得二五八萬的大魔頭,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憑什麼得到顧劍寒就算飽受踐踏也要跪下來獻上去的真心。
明明高傲得像一把寧折不彎的封喉劍,卻因為動了所謂凡心,便淪為了別人手中卑賤無趣的鏽花刀。
是不是太蠢了些?
聞衍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阿衍沒有相信那些傳聞,只是有些擔心師尊被騙,師尊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問了。」
「還委屈上了。」顧劍寒順了順他的狼尾,力道有些輕,和方才令人毛骨悚然的撫摸方式大相逕庭,「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那還不快用點心追上來?」
「我哪兒有不用心了?」聞衍悶悶道,「明明是師尊一直不願意教。」
「等我從花神谷回來就教。我後日便動身前往花神谷秘境,明天再幫你穩固一下靈根,因為你天生無靈根資質的緣故,碧靈丹失效,方才的覺醒其實失敗了。」
「誒?」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本來就是現代人,覺醒不了靈根實屬正常,可是……方才顧劍寒說的「再幫他穩固一下靈根」是什麼意思?
在修真界,強行移植靈根是至陰至邪之術。
聞衍把腦袋從顧劍寒的肩窩上挪開,坐直了身體面容變得有些嚴肅。
「師尊,你該不會在我身上用了邪術吧?」他雙手扶住顧劍寒瘦削的肩頭,面色凝重,「不可以用邪術的,會受到反噬,現在移開還可以嗎?沒有靈根也沒關係,我不想師尊因為我受天罰。」
他不想欠太多人情,雖然他已經欠得足夠多了。且不說顧劍寒才把經脈骨骼休養好,身板依舊瘦削得不成樣子,再受反噬情況會很糟糕,哪怕他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聞衍也不願意為了變強讓旁人遭殃。
當然,魔尊另說,畢竟他不遭殃,遲早就是三界遭殃加上他師尊遭殃。
顧劍寒像是回憶起了一些過分殘忍的往事,眉眼在一瞬間變得極為陰沉,但當他看向聞衍的琥珀雙眼時,心底騰湧的怨煞再一次平息。
那眸色像一汪浸透陽光的湖水,波光粼粼,溫朗明亮,在暝暝夜色之下,昏暗搖曳的燭影里,蘊藏著令人心折的訊息。
顧劍寒忽然深深嘆了一口氣,在一片幽寂中稱得上是悄無聲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暗礁之下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他抬眸望向眼前人,眼神里居然流露出悲傷。
「誒?」聞衍有點慌,「師尊你別這麼看著我啊,我又沒有凶你,我只是問一句。」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了碰顧劍寒的眉,食指與中指併攏,指背輕輕蹭了蹭他師尊冷冽的眼尾。
「不要不開心。」
顧劍寒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眼裡的寒冰似乎在一寸一寸地融化。
他蹙了眉,像是有些難受。
「如今放在你體內的是我的輔系靈根,之前說好給你覺醒火系,但很遺憾,我的輔系靈根是雷系。」
「輔系靈根?」聞衍沒聽過這個概念,打算找時間再細讀一遍原著。
顧劍寒點了點頭,並不多說。
聞衍看出他不想說,很好奇,但不敢多問。
於是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居然是顧劍寒率先找了話題。
「你身上筋骨好些沒有?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扶你起來走走,有助於恢復。」
聞衍受寵若驚,一時半會兒沒有回過神來。
其實要說恢復筋骨,顧劍寒隨便甩一瓶丹藥給他他立刻健步如飛,為何還要紆尊降貴親自扶他?
但聞衍吃過虧,知道只能順著這師尊的心意來,多說多錯,於是也不再糾結。
「那就多謝師尊了。」聞衍說,「我和師尊還沒一起賞過月呢,師尊想不想去外面坐坐?當然,不想也沒關係噢,阿衍也不會很難過,真的。」
顧劍寒嘆了一聲,朝聞衍伸出了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白膩如玉,腕骨處有一顆不太明顯的小痣,像是畫卷上落的一滴細墨。
聞衍傻傻地跟著做,裹住了顧劍寒整隻手,還不明所以地捏了捏。
「嗷!!!」
顧劍寒一把將人扯了起來,聞衍沒踩穩,踉蹌了好幾下,骨骼經脈又疼得厲害,當即就扒著顧劍寒鬼哭狼嚎起來。
顧劍寒下手確實重了。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亂捏我,這種孟浪之舉,我不喜歡。」他在聞衍亂嚎的間隙冷聲說。
聞衍漸漸收了聲,從顧劍寒身上起來站好,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
顧劍寒眉頭皺得更深了。
「對不起,師尊,我不知道你那麼討厭。剛剛的事情是我孟浪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做。我好笨,處處惹師尊生氣,真的很抱歉。」
聞衍微微垂了頭,做出一副很難過的樣子,結果一垂眸就看見自己身上的新寢衣,很合身,但是袖口繡滿了犬耳,衣襟處別了一個小香囊,六角玲瓏冷月紋,一看就出自他師尊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