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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喜歡我吻你嗎?」
說什麼傻話,顧劍寒心想。
然而他卻無法將這一事實宣之於口,因為太不擅長太過露骨的剖白,總擔心那點可憐的心跳會不會因為一句話而失控,或者驚濤駭浪般的愛意會不會因此而潰口決堤。
顧劍寒不說,他便不吻,像小孩子賭氣一樣,縱然有太多不成熟的地方,但在情人眼裡反倒成了情趣。
他看著顧劍寒的臉越來越紅,最後紅得幾乎有些不正常,像是海浪里洶湧的潮,一直席捲到他的心裡。
這也算是他想要的答案了。
「嗚……」
奶盞慢慢有些不穩,聞衍一手撐在雲椅旁邊的扶手上,一手覆在顧劍寒的雙手間,替他捧穩那一盞甜甜的熱牛奶。
最後還是聞衍擔心那牛奶冷了不好喝,才不情不願地結束了這個吻,饒是如此,兩人唇舌分離是那繾綣纏綿的樣子,還是教人羞紅了臉。
「怪不得師尊這麼喜歡喝。」聞衍抿抿唇,意猶未盡道,「真的好甜。」
顧劍寒睫絨猶濕,臉上潮紅未褪,出口雖卻還是一貫的冷淡,但細聽還是能聽出某種細膩的纏綿:「……滾去練你的劍。」
聞衍樂樂陶陶,哪裡還有和他拌嘴爭辯的心思,傻笑著說了遵命後便眉飛色舞劍地跑亭外練劍了。
他起劍的勢很正,三界任何一個懂劍的修者都能看出他師承何人,其起劍運劍轉劍的方式完全和顧劍寒一脈相承。學劍之初,手腕、手臂與手指配合得自然算不得臻於成熟,但也很能看出顧氏一派——也就是所謂的冷月式劍道的雛形了。
顧劍寒聲音有些啞,便用了傳音符,每一道清清冷冷的指令都在他耳邊酥酥麻麻地炸開,聞衍卻還能忍住跑過去抱他的衝動,七八分注意力都能集中在練劍這件事上,不能不說是很有定力的人了。
其實也沒別的,單純是因為他想早點練完早點下去罷了,顧劍寒受不得寒。
若非如此,也沒有什麼忍耐的必要了。
聞衍慢慢習慣那種感覺,也學會了如何與那股衝動共存,當他的注意力能十分全部集中在練劍上時,進度便也明顯地加快了。
其實說他沒有天賦也確實有失偏頗,似乎現代人到了修真界就有一種身份的錯位感,一定不適合那個世界的生存方式和修煉方式一樣。但其實從聞衍這數盞茶時間的進步來看,可能只是說他的資質不能算是上乘,而不能說他沒有天賦。
顧劍寒給他發出修正指令的時候越來越少,最後甚至就悠悠閒閒地臥在雲椅里飲起花蜜牛奶了。聞衍的根骨一看就是下品,到了他這個境界,幾乎看都不用看都知道這個人根骨極爛,但他在修煉上不僅不能算是廢柴,反而隱隱有種進步神速的勢頭。
當年趙恪都沒讓他這麼省過心。
當然,他對趙恪的耐心和對聞衍的耐心是不可相提並論的。那時候趙恪做錯一個劍式他都不會繼續再教,當天的教習便直接終止,下次再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不是他故意挑趙恪的刺,也不是他故意躲著不想盡師尊的責任,只是因為他自己原本便是天縱奇才,一練劍則劍道大成,一煉丹則丹道大成,一畫符則符道大成……他無法理解趙恪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讓他給他提出修正意見,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其實他原本便不是一個合格的師尊。他這種人是當不得師尊的,不說容易把人往自恃天才的歪路上帶,至少在很多地方也給不了什麼有用的見解。這種師尊當到最後,便只能把各種天材地寶往徒弟身上砸,以期徒弟自己能不能有所悟而已。好在趙恪也算是有所悟,在劍道上也有一定成就,但要是無所悟呢?
他也只會拿出更多的天才地寶往他身上砸而已。如果非要別的……他也並沒有一定要給的道理。
他原本是對收徒一事敬而遠之的,自知沒有那個教人本領的能力,也不願意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奈何欠了人情不能不還,且當時他還處於瘋狂迷戀莫無涯的狀態之中,收這個徒完全不是出於本心,卻不得不承擔起師尊的責任。
他這輩子,不知道稀里糊塗地「被」承擔了多少責任。
趙恪是如此……三界亦是如此。
他固然有對不起趙恪的地方,趙恪怨恨他也不能說完全是趙恪狼心狗肺以怨報德,可最後至於師徒反目,徒弟將師尊親手鎮於萬鬼牢十七層之中,也實在太過惡毒了些。
對於三界,他固然也有失職的地方,然而修真世家對他惡意中傷肆意抹黑,甚至恨不得將他拉下高位製成爐鼎供萬人騎,他也完全無法理解。
想必前世之所以對莫無涯大開殺戒視而不見,直接採取中立縱容的方式,最終導致清虛門、萬鼎門、華池門先後慘遭滅門,也不完全是為情所困的緣故。
總之是很複雜的事情,現在要如何解決,他也還沒來得及理出頭緒。
「師尊!」
聞衍利落地收劍回鞘,自以為非常帥氣地轉身望去,卻見顧劍寒不知從何時開始便一直抱著空空的奶盞發呆。
「我最後一遍練得可好了,就是想讓師尊誇誇我,可師尊居然在發呆……」
聞衍朝觀景亭跑過去,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顯得很是傷心低沉。
顧劍寒抬手將聞衍招過去,聞衍有點不高興,但還是聽話地到了顧劍寒的雲椅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