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頁
他盯住裴雲玖離開的方向,似是很難相信,這番話會是從一個靠流量吃飯的明星口中傳出。
嚴鍾望著他的目光逐漸失望,淡淡吐出最後一句,「您好自為之。」
說完,他追上離開的裴雲玖、嚴傾二人,留嚴鍾一個人停在原地,將報紙攥出層層褶皺。
嚴家餐廳。
裴雲玖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撐著下巴,慢慢嚼著美味的早餐。
嚴鍾望他,眼神詢問:嚴傾呢?
裴雲玖沖前方陽台方向揚揚下巴,隔著一道落地窗,嚴傾在外面陽台上打電話。
嚴鍾回頭望去,只見嚴傾面色冷厲,微微壓下眉,就帶著這半年來養成的上位者氣息。
「嚴傾昨天失眠了嗎?」嚴鍾坐下後,隨手拽了塊麵包撕成小塊,低聲道,「今晚媽媽那邊的聚會,如果他不願意,你們就別來了。」
裴雲玖微微搖頭,「嚴傾昨天睡得很好,伯母說話後,他的氣勢明顯緩和了一些,應該是不排斥今晚的聚會。」
嚴鍾嘆了聲,孩子氣的把手中麵包攥成球,丟進牛奶杯里。
裴雲玖望一眼陽台上的嚴傾。
嚴傾剛到餐廳就去打電話了,他聽到了前面的內容,大致是交代公司屬下一些擴張的示意,那些事情交代起來估摸著得用不少時間。
裴雲玖咽下食物,輕聲問:「之前發生的事情,您能告訴我嗎?」
嚴傾嚴父關係明顯不好,嚴父嚴母也是逢場作戲,那嚴母和嚴傾的關係呢?
他預料到嚴傾父母的發難,但沒預料到嚴母的行為,這算是遲來的愛子心切?
裴雲玖不懂,也看不明白。
嚴鍾已經往牛奶里丟了無數個麵包球球,他望著緩緩浮上來的麵包球,太陽穴突的一跳。
「其實沒那麼複雜。」嚴鍾倚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慢慢說著,「嚴傾五歲那年,我十二歲,我父母互相發現對方出.軌的事情,然後徹底鬧崩。沒鬧到民政局,而是在家裡鬧了個底朝天。」
「不巧,嚴傾出生的日期,恰巧能對上我媽媽第一次出.軌的日期。這樣一來,不管嚴傾是不是嚴家人,爸爸都不可能容忍他。所以嚴傾被流放了,字面意義上的流放。」
「父母帶著我回國學習,嚴傾被以陪爺爺的名義留在了這間別墅里。」
「當時為了嚴、朱兩家的顏面,又或許是對嚴傾還殘留一些親情,他們沒鬧得太過,依舊好吃好喝的待嚴傾。只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我爺爺他……有妄想症。」
「他認為嚴傾是他仇人的兒子,認為嚴傾是來報仇,想要殺他的人。」
嚴鍾抬手指了指二樓一間房,苦笑道:「那間是嚴傾的臥室,但自他留下的每一天晚上起,爺爺就把他鎖在屋子裡。嚴傾白天去上學,回來就被關禁閉。又黑又冷的房子,他每天都要被逼對著牆壁說自己有罪,一天說一千次,說完第二天才有吃得,這樣的生活嚴傾一個人捱了六年。」
「刺啦——」
裴雲玖五指有些不穩,手中的叉子擦過餐盤,發出刺耳的聲音。
嚴鐘有些愧疚地望向他,「我每周都有和他視頻聯絡,可是我不知道,嚴傾和我聊一次天,就要挨一次打。有時候是背,有時候是手指,有時候是大腿,隱在衣服下,我什麼都看不見。」
裴雲玖問:「嚴傾——這些事情,他都不說嗎?」
嚴鍾搖搖頭,「他那時候才五歲。五歲,在又黑又冷的房間裡,一個痩如枯槁的老人陰森森的盯住你,只要你說了一句偏離既定的話,就會被關進衣櫃,關一晚上。」
「嚴傾只提過一次,就在第一次和我通話的時候,他說爺爺打他。那時候父親厭棄他,母親忙著處理家族事宜,我安慰了他幾句就被父親搶走電話,說他不尊敬爺爺,該打該罰。」
「那一次後,嚴傾就再也沒告過狀,臉上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冷淡,直到三年後,我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將近一年沒有笑過,沒有額外表情。」
事到如今,裴雲玖才終於明白嚴傾那一句『我不討厭醫院』是什麼意思。
那時候嚴傾還沒學會『喜歡』這個概念,所以他的不討厭,就是喜歡。
感謝醫院讓他爺爺死亡。
裴雲玖聽得心都在發顫。
嚴鍾繼續說:「我16歲時執意回來接嚴傾,就在我們返家的前一天晚上,爺爺因為吃了藥性相剋的藥,猝死。爺爺在監控里一直在罵嚴傾,說嚴傾想害他,嚴傾要給他下毒。父親信以為真,把嚴傾打至重傷,母親終於忍耐不住,第一次和父親動了手。」
「也就是那一次,嚴家夫妻不合的消息才傳到大宅外。」
「既然還能關心他,為什麼之前就那麼漠視?」裴雲玖冷著眉,心寒道,「嚴傾就不是他們的孩子嗎?」
嚴鍾苦苦一笑,「不知道,也許是幡然醒悟?又或許是朱家的家業必須得找一個接班人。」
裴雲玖深吸一口氣,放下刀叉,「大哥,麻煩您向回復伯母一句,今晚的聚會還是暫緩吧。」
嚴鍾也不意外,只是問:「暫緩?」
裴雲玖望向陽台上還在撥打電話的嚴傾,心疼道:「這些事情我不能替他做決定,這樣,我和他的父母有什麼區別?」
嚴家夫婦不肯給嚴傾的愛,他來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