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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側頭,向程雁書在的房間看了一眼,旋即對宋長老深深一禮,「雁書他,就拜託宋長老照拂了。」
「我一個行將就木之人,你把他託付給我,放心?」宋長老咳嗽兩聲,氣又喘得急了。
「放心。」韓知竹淡淡一笑,「有長老助他養潤金丹,清游和臨風也會好好關照他,他定然比在這萬魔隱現步步皆是險境之處更好。」
說著,他又深深一禮,便收了泯音咒:「我去看看四師弟,宋長老連日辛苦,好好休息。」
他轉身向房間走去,宋長老卻忽然揚聲:「你給的,若不是他想要的,未必是對他最好的。」
韓知竹腳步一滯。
宋長老慢慢向院門而去,他蒼涼的聲音卻如影隨形地落在韓知竹耳邊:「我年輕時,也曾如此擅自過。後來才知,故人已矣,事不可追,所落得一輩子的悵然遺憾,才是最苦。」
苦嗎?
韓知竹喉頭髮澀,長長地吁了口氣。
他執罰多年,四師弟被他罰過的次數多不勝數。但最該被罰的,原來竟是讓四師弟失望的他。
他答應過四師弟不會騙他。也答應過四師弟做任何決定前會告訴他。更答應過自己一輩子護四師弟順遂。他也答應過,如果做不到便任由四師弟處罰。
可是所有的承諾,所有的篤定,都輸給了由愛而起的執著的保護欲。
哪怕四師弟忽然在某個睡醒的早晨得了到一個他不會再回去的訊息,也好過讓四師弟眼睜睜看著他元神耗盡、壽數終結。
而所辜負的承諾,如果能有來生,他再還吧。
作者有話要說:一點也不苦,已經越來越甜啦!
我們書書要支棱起來當家做主了!撒花!
第56章
韓知竹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時, 程雁書正抱著膝蓋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皺著眉頭思考著什麼。
他雙眼凝視著窗外虛空的某一方,面無血色, 蒼白得令人心疼。
韓知竹拿起床榻邊的外衫走過去, 把外衫披到程雁書肩上,又道:「窗口風涼,回床榻躺著如何?」
「大師兄。」程雁書仰起頭,眼神里有著非常多的不確定和隱約的期待, 他伸出手, 拉住韓知竹衣袖,深吸一口氣, 「大師兄, 你能和我修和合之法嗎?」
韓知竹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深沉黑色:「你為何如此執著於和合之法?」
「我想提升……」
「想提升修為, 明日便隨宋長老回山,日夜苦修, 總有進境, 不要只想捷徑。」
這還是韓知竹第一次直接打斷自己的話。程雁書有點不安:「可是, 和合之法是最快的,對不對?」
韓知竹不答, 眸子裡的黑色更深了。
「大師兄,我不是想偷懶走捷徑。只是我若是修了和合之法, 修為能夠短時間上到一個層次, 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容易受傷,不會拖累你,你就不會趕我回山了?我不想拖累你,我想和你並肩,想被人說我和你相得益彰, 不比你和白大小姐差。」
「你……是為了這個要修和合之法?」
「是。」程雁書答得堅定。
「你知道和合之法,如何修嗎?」
「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一點點,是要……七七四九吧。」程雁書無意識地揉著韓知竹的衣袖,垂下眸子,聲音很輕,但很堅決,「和你,我可以。」
韓知竹低嘆一聲:「我不可以。」
揉著他衣袖的手突兀地僵住了。
韓知竹繼續勸導:「你的修為,宋長老一直在想辦法,未必要修和合之法,假以時日……」
「大師兄,你為什麼拒絕我?」程雁書固執地不肯轉移話題,「你吻我了。」
韓知竹轉開視線:「修和合之法的二人,金丹相融,同生共死,沒有反悔的餘地。」
程雁書點點頭:「生同裘死同穴,這不是很好嗎?」
「不好。」韓知竹定定地看著窗外,「我不想和你同生共死。」
「可是,」程雁書的聲音微微發著顫,「在魔魅之窟里,大師兄,你承認過,你心悅我。」
拉過韓知竹的手臂,把臉貼在手臂上,程雁書酸澀地說:「大師兄,你吻我了的。然後,你要我和宋長老回去?事實上就是,你不要我了嗎?」
低頭,看見四師弟如蝶翼般的睫毛顫抖著,像是無數細小尖銳的針,在心上扎出細密的痛,韓知竹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看不出情緒的變化,但他所有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中。
程雁書輕輕顫抖著,從睫毛到手指。他緊緊抱著韓知竹的手臂,像是抱著自己的所有:「大師兄,你吻過我了,你喜歡我的。」
夕陽已開始西沉。最後的金色霞光落入窗欞,灑在程雁書貼著韓知竹手臂的側臉上,眷戀地停留片刻後,被天地間的蒙昧色調覆蓋了。
韓知竹輕輕動了動手臂,掙開了程雁書,後退一步,他終於開了口:「是我錯。你忘了吧。」
韓知竹走出了門,天地間也失了白晝所有的光亮。程雁書定定望著已燃起燈火的院裡,向院外款步離去的韓知竹衣袂翩然的身影,疲憊地把頭靠在了窗欞上。
韓知竹走了之後,不但一夜沒有回來房間,甚至第二天一早王臨風打點好車馬,魏清游和薛明光陪著宋長老和程雁書上車出發離開鑄心堂時,他都沒有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