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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雁書也驚訝了。雖然這是一段和他完全不相干的歷史,但此刻他很有種自己也進入了可以左右歷史的大事件的驚心之感。
「準確地說,當年封印魔魅之窟的不止四極。」宋謹嚴道,「還有一家,筆錄中說其擅長辨識金丹,並能以修真之人的金丹融合法器,兩相激化,發揮最大功效。」
「那為何一直都說『四極封印』?而且,封印上確實只有四極先人的血化入封印之符咒呀?」薛明光認真去看記載,「這裡寫『獻祭』?這是什麼意思?」
宋謹嚴幽幽嘆口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道:「當年去封印魔魅之窟的,是五家,五個人。獻祭的,是韓家的先人。」
原本事不關己只安靜聆聽的程雁書登時一震:「韓家?我大師兄的那個韓?」
宋謹嚴深深看他一眼,微微頷首道:「大概是。上一次在魔魅之窟忽遇補天石不穩之時,是你大師兄用無心劍鎮住的四極封印,我就猜你大師兄必然和四極封印有極大關聯。但我只以為他先人也是四極之人,因此無心劍才能不與四極封印相衝。」
「你我先人也是四極之人,為何我們當時均不能鎮住四極封印?」薛明光問。
「因為韓師兄的無心劍融了元神,是金丹化形。」宋謹嚴道,「他當時以無心劍鎮四極封印,便是明明白白用自己的元神和命數去換封印魔魅之窟的時間。」
薛明光恍然大悟:「難怪你對他行了大禮……」
「但看過這筆錄……」宋謹嚴語氣越發凝肅,「我猜測,韓師兄並非四極後人。封印魔魅之窟出口那消長不斷的虹光,也許才是韓師兄先祖的元神和金丹。」
「什麼?」薛明光大駭,「元神和金丹不是決不能脫離本人的意識而存在嗎?若那虹光是韓師兄先人的元神,那人……那人……豈不是……」
宋謹嚴輕輕點頭,「根據筆錄記載,韓家先人找到了借魔氣和若木之墨維持靈力運轉,以內外平衡來關閉魔魅之窟出口的方法。關閉之後,再打下四極封印,是為了這封閉不被從外部打破。」
「所以,一直流傳四極封印能維繫兩百年,也許是因為若木之墨能保持形態的最久時間恰是兩百年,那獻祭的韓家先人封存在魔魅之窟內的意識也最多能維持兩百年。」
宋謹嚴話音落下後,空間裡只有久久久久的沉默。
薛明光倒了杯酒,在手中轉來轉去,卻始終沒有心情喝下去。他把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喃喃道:「在魔氣侵蝕的無盡虛空里,一個人空寂地渡過兩百年?這會是什麼感受?」
宋謹嚴低聲答:「地獄。」
程雁書搖頭,緩緩吐出兩個字:「煉獄。」
「煉獄。」薛明光喃喃重複,終於把那杯酒抵在唇邊,一仰脖一飲而盡。
宋謹嚴也倒了杯酒,給薛明光已空了的杯中也滿上,再給程雁書倒了杯清茶,雙手一舉,道:「這位先人大仁大義,以一己之身活天下萬民,我輩需敬一杯。」
碰杯後滿飲,薛明光又喃喃道:「可是為何我們四極從未告知過後人有這韓家的存在,也沒有任何透露出第五人參與封印的蛛絲馬跡?」
程雁書看那捲宗,心裡倏然一動。
他有些明白為什麼宋謹嚴要下泯音咒了——這第五個人,被人為的「隱形」了。
而四極封印若被衝破,魔魅之窟被封印的真相昭然天下,這第五人的存在,便是誰也藏不住了。
所以,此刻那隱藏幕後,費盡心思要破壞四極封印的人,只可能是兩種情形。
宋謹嚴頷首:「其一,是那幕後之人並不知魔魅之窟其實是從內部封閉的,以為衝破四極封印後魔魅之窟便能自破,魔氣定然外泄。可這人,為何想要魔氣外泄?」
「其二,此人知曉魔魅之窟被獻祭封閉的內情,因此極力想要衝破四極封印,便是要讓世人知曉內情,讓『第五人』被天下周知。但這,又會是何人呢?」
薛明光斬釘截鐵:「無論如何,這人絕不可能是韓師兄。」
宋謹嚴贊同:「當然。若是韓師兄,四極封印豈非早就破了。」
薛明光想了想,認真問程雁書,「你聽你大師兄提過麼?他可有其他親眷?」
「我不知道。」程雁書搖頭,「我大師兄好像一直都很孤單……」
他聲音低落下去,終於沉默。
「如此看來,此去重新打下四極封印,更比以為的兇險。」宋謹嚴緩緩道,「因此,除了去封印的四人之外,你們誰也別跟著下去魔魅之窟。」
「宋執你什麼意思?」薛明光正色,「你們去捨生犯險,我們在旁苟且悠哉悠哉?這算什麼道理?」
「不,你們恐怕是現下知道還有『獻祭』之人存在的極少數,因此,若我們打下四極封印時有任何問題,你二人便可參詳其中緣由,告知各家如何應對。」宋謹嚴道,「你們不能涉險。」
「我可以留密函給我爹和三叔。」薛明光說著,卻迎上了宋謹嚴完全不贊同的目光,他遲疑了一瞬,不知道該不該在此刻繼續說這個話題了。
和薛明光眼神一碰,又看一眼沉默的宋謹嚴,程雁書忽然一拍桌子,給他兩人滿上酒,自己也倒上大半杯:「來來來,今日歡喜今日盡,明日愁來明日愁,說好的一醉方休,不算數麼?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