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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目瞪口呆的程雁書蓋上薄毯,韓知竹道:「身體未痊癒,休得胡鬧。」
「大師兄,我這心傷都是為你受的,」程雁書乾脆抓住韓知竹的手,貼上了自己的心口,「為你受了一擊而傷,被你的歸朴賞了一擊也傷,這樣還換不來一日三餐?」
「不以規矩,不成方圓。」韓知竹雖然眼神有了波動,但依然堅持原則,語氣間毫無轉圜餘地。
鬆開韓知竹的手,自己捧著心口,程雁書悲憤:「大師兄,你這是要我死!」
「死不了。」韓知竹抬眼看他,「師尊也說你獨有慧果,與眾不同,應該尚有機緣和功德在後面。」
機緣?功德?能不能換來一頓早餐?
看著韓知竹如茂林修竹般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程雁書非常沮喪,且悲憤。
下次,下一次,他一定不會一時衝動害怕韓知竹受傷就去強出頭了!
帶著小情緒,程雁書在當晚的琴修時也冷了臉。
韓知竹也一如既往地冷口冷麵,並未縱著他,按部就班地開始琴修,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從琴修而來的清明境界裡回過神來,程雁書看一眼依然在奏著琴的韓知竹。
琴音里已經沒有灌注靈力,卻清冽動聽,修長指節在琴弦上移動,端正雅致,古樸的意境裡卻自有張力。
看了許久,程雁書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對彈琴的大師兄有了點花痴的勢頭,但他現在對大師兄明明在生氣。所以他抿了抿唇,移開視線,也找回了自己沮喪的小情緒,一撐地面,利落地站起來,禮也沒行便向外而去。
及至他走到了門口,韓知竹才停了琴音。
背後響起破空之聲,程雁書身子一怔,一道淡青色弧光堪堪擦著他肩膀掠過,帶著一封書信,定在了關閉著的門上。
「什麼?」他轉過身,看韓知竹。
韓知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卻沒說話,垂下頭,悠然地繼續撫起了琴。
程雁書越發氣悶了,卻也無可奈何,比冷漠,他怎麼可能贏過韓知竹?
抬起手取下那份信展開後,程雁書又顧不上自己的小情緒了,他霍然轉身,疾步走到韓知竹撫琴的案前:「薛光光來四鏡山了?」
韓知竹停了琴音,仰起頭,看站在案前俯視他的程雁書。
程雁書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韓知竹。他此刻才發現,仰頭看著自己的韓知竹,深黑色瞳仁里透出的清澈竟有著平日不可能見到的……脆弱感?
而那從眉心延展到鼻尖,再到唇峰,落在喉結的線條太過於漂亮,漂亮得鋒利,鋒利到像是隨時會破碎。
程雁書卻覺得,那以鋒利為表的內里,可能是不曾被人窺見的脆弱。
這樣的韓知竹讓程雁書沒來由地心虛了一瞬。他想了想,盤腿在案前坐了下來:「宿州遠嗎?」
信是薛明光寫的,說在宿州發現了他們上次沒有抓住的那隻魅妖的形跡,但事情當真殊不簡單,魅妖過處,一個村落的人便全都難逃魔氣,大部分村民都心脈斷裂而死,至今已禍害了五個村落。
鑄心堂也暫未查出魅妖忽然變化的緣由,此次又出了這種屠村的慘案,白映竹急急地聯絡了四極,約定在宿州匯合,共同處理。
薛明光沒直接去宿州,倒是修書一封給韓知竹,表明會到四鏡山與他們一起前往。
按照書信所寫,明天他也就到了。
韓知竹抬眼看程雁書:「你不知道宿州在哪?」
「我……」程雁書捂住心口,「我最近遭遇的傷害太多,已經損傷記憶了。」
「你家。」韓知竹的視線裡帶了幾分程雁書也能解讀的不解,「不是就在宿州?」
第16章
糟糕了……程雁書腦海里轟地被炸響:露餡了!
畢竟他又沒有真的失憶,就算身體受過再重傷,那也不過是肉.體傷害,怎麼可能會因此而把自己的家都給忘了?
他絕望地閉上眼——這一次,他真的圓不回去了!
不知道暴露身份的懲罰,是系統瞬間讓他心悸而死呢,還是被韓知竹懷疑地拷問至死?
如果現在躺下去裝心悸發作導致暈過了去,或者裝又中了魅妖的迷障,當下立刻再爬一次大師兄的床,把宿州家鄉這個點帶過去以圍魏救趙,有沒有一點自救的可能性?
程雁書心裡的壓力到了極點,韓知竹偏還在這壓力中輕嘆了一聲,引得他心臟一驚,只覺真的要心悸了。
但韓知竹的語氣里,卻多了一分體恤和溫和:「聽師尊說,你尚在襁褓就離開了宿州,這次再回去,可得好好看看。」
極致的緊張之後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和表情,程雁書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知道這動作在韓知竹眼裡大概幼稚且做作,但是這好歹是看起來為家鄉愁苦的姿態,也更是極致緊張放鬆後必然無法遮掩的極度慶幸姿態的必要遮擋。
待程雁書放下手,看似情緒恢復了平靜,韓知竹才繼續道:「明日薛少掌門來四鏡山的時候,你……」
「大師兄放心,我一定好好接待薛光光同學。」程雁書立刻應承。
左右他在此地並沒有什麼朋友,薛明光雖然自戀,但也爽快,他初來乍到這個世界,多個朋友總是多條路。
「明日薛少掌門來四鏡山的時候,」韓知竹重新開了口,「你應該正在南極泉將鐵杵磋磨成針,如有話要說,我可替你向薛少掌門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