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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如不知痛般,一步一步朝前走著,腳早已通紅一片,她渾身因為疼痛在輕輕顫抖著,卻始終堅定前行。
這種強烈的情感,讓他不適,可是,卻又莫名的……好奇,好奇她能夠為辛豈,做到何種地步。
那邊,姜斐徒步走過了銅柱,雙腳連帶著小腿早已赤紅一片,她臉色煞白地倒在地上,好一會兒,腳上的灼傷逐漸褪去,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良久姜斐站起身,伸手便要抓過血契。
然而憑空多了一隻手,率先將血契拿了過去。
姜斐猛地抬頭,容舒正隨意把玩著血契,笑看著她。
「你……」姜斐呢喃。
「我的每一樣東西,我都可以任意支配,豈會碰不得?至於不聽話的……」容舒說到這裡,睨了姜斐一眼,譬如她,「我會看著她隕落,再養在樓里。」
「你上當了。」
說完,他緊盯著她的神色。
本以為她會惱羞成怒,未曾想她只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伸手:「容樓主曾答應我,給我血契。」
容舒眉頭緊皺,盯了她好一會兒笑了起來,隨意將血契扔給她。
姜斐伸手接住。
容舒卻又道:「你可知,天下魔修這般多,為何無人來爭能壓制天罰的血契?」
「為何?」
「因為天罰從來都無法被壓制,」容舒望著她,眨了眨眼,「吞下血契金丹,便是替受天罰之人分擔半數天罰。且你往後所受的每一次小傷小病,都比以往痛上五倍十倍。」
「你還要這血契嗎?」
姜斐望著他,下瞬笑了起來,仰頭將血契吞入腹中,肺腑一陣灼熱,而後歸於平靜。
容舒看著她毫無遲疑的動作,神色微怔。
三界不知多少人有求於他,可是,他自問能為他做到這般地步的,他很清楚,沒有。
所以,就越發讓人將她眼中的熱忱毀了,為她的熱烈潑一盆冷水。
他喜歡死氣沉沉的、聽話的東西,不論是人,還是物。
這樣熱烈的情感,這樣珍惜的體質,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毫無生機後的模樣。
「你叫姜斐?」容舒徐徐問道。
姜斐點頭。
容舒笑開。
他記住了。
……
又是十五月圓夜。
遊方客棧。
「叩叩」兩聲敲門聲。
正在修煉中的辛豈猛地睜開眼。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聲音響起:「辛公子,給您送吃食的。」
見裡面沒有阻攔,店小二方才小心地推開門,將手中的靈草與竹筒放在桌上便飛快離去。
辛豈看著靈草與甘露,有些出神。
今日,是姜斐離開的第十一日,也是十五月圓夜,他已十日未曾安眠。
如今,他的內丹修復的差不多了。
姜斐說,十五月圓夜,她若沒回來,便點燃燕兒的靈符。
辛豈垂頭,看著手中的靈符,卻沒有半點想要點燃的念頭。
燕兒從未見過他受天罰時令人作嘔的模樣,他也從未打算讓任何人看見。
姜斐是個例外。
她總是例外。
辛豈皺眉,他竟又想起姜斐了,忙閉緊雙眸,重新修煉內丹。
方才平心靜氣,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姜斐輕啄他唇角的畫面,以及她看著他時,那雙盛滿星光的雙眸。
她說,等她。
可她此刻是死是活都是未知。
辛豈再次睜開雙眸,卻是滿心的煩躁。
窗外響起焰火聲,熱鬧非凡。
辛豈沉靜良久,起身走了出去。
店小二錯愕地看著久未出門的辛豈,手中的茶壺傾倒了都不自知。辛豈卻只緩步走到大街上,賣草人的、賣代面的,投壺的……依舊和上次夜市一般繁鬧。
周圍人聲鼎沸,他卻莫名覺得寂寥,明明上一次很是厭煩周圍的人,可姜斐……
辛豈驀地回神。
他在想什麼?他在意的人,能讓他心甘情願接近的人,只有燕兒。
辛豈轉身便朝客棧走去,只是行至客棧門口時,一人喚住了他。
「辛大哥?」熟悉的女聲,分外驚喜。
辛豈轉頭望去。
唐飛燕穿著一襲素雅的白衣,站在焰火之中,眉眼帶著幾分嬌俏,雙眼微有疲憊,正站在那裡望著他。
「燕兒?」辛豈反問。
「我下山置辦些物件,」唐飛燕笑了笑,「辛大哥呢?我記得你不喜歡這種地方,怎會在此閒逛?」
辛豈愣了愣。
是啊,他的確厭惡極了周圍眾多的凡人。
「閒來無事。」辛豈溫和地頷首,下瞬胸口微痛。
辛豈臉色一白,飛快反應過來,天罰。
可卻覺得……今日的天罰比之過往,要輕了一些,尚能忍受。
「辛大哥?」唐飛燕見他神色不對,忙上前扶住他,「你怎麼了?」
辛豈眼前有些恍惚,胸口的疼痛在漸漸加劇,可再不是以往鋪天蓋地的劇痛,此刻的天罰,竟如每日子時的痛一般,法力消散的也比平日慢上許多。
「辛大哥?」唐飛燕神色焦灼地喚著他。
辛豈凝望著唐飛燕,朦朧中卻仿佛聽見姜斐的聲音,她在說:辛豈,沒事了。
可是姜斐不在這裡,況且……他對姜斐,豈會產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