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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換了,又何必再對我惺惺作態?」
「不是的……」容舒低聲呢喃。
「可笑的是我,竟還在百鳴泉邊說『喜歡你』,如今想來,那時你定在心中嘲諷我好騙吧?」姜斐的聲音逐漸輕了下來,語氣帶著茫然,「可是……不喜歡我,便不再與我來往不就好了,為何……為何你們要這樣折磨我呢?」
「不是這樣的,」容舒望著她,眼中的驚惶要流出來了,「斐斐,不是這樣的。」
「最初,的確是利用,可後來便不一樣了,」他的話越發混亂,「不一樣,你和其他的所有都不一樣,再無法將你當成一味藥材了,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喜歡到,容忍不了她失去人的體溫,甚至想要再入百鳴泉,將血再換回來。
喜歡到,此刻心如刀割。
姜斐眼中搖搖欲墜的淚珠最終落了下來,順著臉頰砸在白色衣襟上:「可我不敢信你了。」
容舒眼中帶著哀色望著她:「你信我一次,斐斐,你再信我一次……」
他的話並未說完,姜斐緩緩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頰,冰涼的指尖讓容舒的身軀輕顫了下。
良久,姜斐收回手,輕輕抱住了他。
容舒神色怔忡,任由她擁抱著。
只是明明是最親近的距離,他卻覺得滿心不安,不安到心在戰慄。
身後,雲訣看著相擁的二人,掌心金光泛著赤色不斷翻湧著,身上的白袍被震得瘋狂翻飛。
就像……在人界時,她靠在容舒身邊,聽他念著話本的場景。
之前勸自己姜斐對容舒好不過是因為忘情丹,可此刻卻在懷疑起來。
真的是因為忘情丹嗎?萬一她真的喜歡容舒了,萬一……
這一瞬,雲訣也分不清,自己是雲無念,還是無念山上早已歷劫成功的雲訣。
而另一邊。
姜斐仍靠在容舒懷中,聽著他混亂不堪的好感度變動的聲音,閉了閉眼,隨後湊近道他耳畔呢喃道:「你不是想要剜去這顆心嗎?」
容舒起初滿眼茫然,繼而反應過來,雙眼驚懼地鬆開她。
與此同時,雲訣似察覺到什麼,驚駭地低吼:「姜斐!」聲音如仙音,在大殿內迴蕩著,振聾發聵。
他飛身而起,身形如閃電一般想要抓住姜斐的手。
姜斐卻早有所準備,在心中吩咐道:「系統,拖住雲訣!」
語畢,自己卻憑著前幾日容舒餵給她的奇珍異寶而升起的些許法力,掌心積聚著藍色光芒,探入心口處,生生逼出早已枯萎的心。
——這顆心,早便死了,不過靠著靈草維持著生機。
赤色的血緩緩從她左胸口的白裳滲透出來。
可姜斐始終神色平靜,只是隨著心被剜出,她眼中本生機勃勃的熱忱與情愫,全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漆黑與死寂。
而後,她微微翻身,手中那顆枯竭的心掉落在地,看著容舒:「如你所願。」
容舒神情呆滯地站在姜斐面前,手迷茫地朝前伸了伸,似乎想要接住那顆心,卻終究抓了空。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良久方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如小獸哀鳴的哽咽,整個人如徹底頹靡一般,腰身佝僂著,渾身如痙攣般輕顫。
如他所願……
她怎可說出這樣的話?
雲訣也僵在原地,怔怔望著姜斐,無欲無求的眸頃刻被那些血跡染紅,手不受控地顫抖著。
「姜斐……」他不覺低聲喚著她的名字,莫名地想再聽她喚他一聲「小無念」。
可是什麼都沒有。
她只是平靜而空寂地看向他,而後便要朝他走來。
卻在此時,千金樓外一陣風捲雲涌,鋪天蓋地卻又混亂不堪的魔氣席捲而來,殿門被憑空吹開,一道刺眼的赤光頃刻出現在門口處。
穿著一襲紅衣的男子出現在門口,長發早已凌亂不堪,眼尾如魔物一般一道紅線上挑著,眼中泛著赤光,兩頰卻瘦弱不堪,臉色與唇色白如蒼雪。
細長的手指端,指甲越發漆黑尖銳,手中托著一塊澄藍色的冰,冰中有一顆黎色的丹藥,縈繞在一片赤光里。
辛豈。
他仿佛未曾看見其餘二人,只一步步朝姜斐走去。
姜斐平靜地看著辛豈,在心中揚了揚眉。
她沒想到,不過才數十日不見,辛豈的魔氣竟混亂成這番模樣,甚至人也虛弱地不成樣子。
「斐斐,」辛豈的聲音格外嘶啞,他伸手將手中的冰盒捧到姜斐面前,「吃下它,心便能恢復了……」
耗費了半身法術與生機,才煉成的丹藥。
往後,不需要再依靠著旁人的靈草續命,也不要再用曾經看他的眼神,看別的男子了。
他們便可以重新來過了。
可姜斐看著他手中的丹藥,神情始終平淡,甚至冷寂無波。
這樣的眼神,讓辛豈害怕。
「斐斐……」他小心翼翼地喚她。
姜斐抬眸,而後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來,冰冷得可怕:「晚了。」涼薄的兩個字,沒有半點波瀾。
辛豈愣住,此刻方才注意到一旁的容舒,以及容舒面前的地面上,那一顆衰竭的心。
辛豈定定望著那顆心,神情呆了呆,復又看向姜斐的心口處,終於知道她口中的「晚了」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