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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斐。
他將她擁入懷中,輕撫著她的發,而後眷戀的、痴纏地將她裹在自己的雙臂之間。
以後,她再也不用怕旁人看見她的白髮了。
最起碼,不用害怕他看見了。
可是,他卻怕她會嫌棄他……
「王爺,待血絲蠱察覺到您體內沒有飼養它的毒物後,可能會折騰一會兒,而後才會察覺到王妃身上的寒花毒。」酒癲在池邊道,「這會兒,也許會有些痛,你不若先放開王妃?」
楚墨沒有動。
酒癲等了一會兒,終瞭然,後退半步再未多說什麼。
不多時,血絲蠱發作了,全身遊動,不斷汲取著體內的血肉,攪亂了五臟六腑。
折騰了半個時辰,才終於安靜下來。
有姜斐身上的寒花毒做引,血絲蠱很快湧出,自姜斐的手腕鑽了進去。
酒癲半眯雙眸,打量著楚墨的手。
從頭到尾,他未曾對身前的女人多用半分力。
姜斐再醒來,是在自己的房中。
她幾乎立即察覺到體內的寒花毒消失了,肢體也逐漸有了溫度。
神清氣爽。
環視四周,卻不見楚墨的身影。
姜斐皺了皺眉,只差最後一點好感度了,這個時候,楚墨應當還在別院……
思及此,她下了榻便朝別院走去。
昨夜來過,姜斐熟門熟路進了最裡面的門前,推開門,而後動作微頓。
一張八仙椅上,一人身著雪白的中衣,背對著她坐在那裡,墨發凌亂披在身後,僅是背影便瘦削如柴骨,虛弱至極。
楚墨。
姜斐抿了抿唇,走上前去。
「這段時日,多謝散人了。」楚墨嘶啞的聲音傳來。
姜斐腳步一頓,沒有言語,繼續上前。
似乎察覺到不對勁,楚墨側了側頭,雙眸空蕩蕩的:「散人?」
姜斐輕輕朝他走去。
楚墨也察覺到什麼,容色微變,聲音遲疑而艱澀:「……斐斐?」
姜斐不言不語,只是走到他面前。
楚墨的神色微變,飛快轉過頭去,心中驀地湧起一陣惶恐與卑微。
如今的他,像個廢人。
他猛地作聲,聲音都變了調:「暗衛。」
有暗衛飛身而入。
楚墨啞聲道:「將王妃送回房……」
「楚墨。」姜斐打斷了他,尾音微顫。
楚墨頓住,目光微垂,側耳聽著她的聲音。
她終於不喚他「王爺」了……
姜斐卻再未言語,只是注視著他,良久,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他的目光沒有半點波動。
姜斐一滯,腳步後退半步:「你的眼睛……」
他看不見了。
楚墨大震,只覺一陣狼狽:「暗衛……」
「因為我嗎?」姜斐顫聲問道,「為了得到血絲蠱,才成了這副模樣?」
「斐斐……」
「為什麼?」姜斐反問道,「你不是討厭我嗎?」
楚墨一滯:「……什麼?」
姜斐眨了眨酸澀的眼:「從一開始接近我,你便是蓄謀已久。」
「你說,你同我成親,不過是利用我得到父皇的信任;你說我無禮跋扈,絕不會喜歡我這種人……」
「便是我身上的寒花毒,都是你下的。你為了薑蓉蓉,為了讓她萬無一失,所以讓我成為她的試藥人。」
「當初城牆之上,你棄了我,你說,你只要薑蓉蓉。」
楚墨雙眸呆滯:「你……都記起來了?」
繼而心中儘是無盡的害怕與狂喜。
她記起了曾經的傷害,是不是她也記起了……曾經的喜歡。
姜斐卻笑了出來:「我寧願,自己什麼都不記得。」
話落,她轉身便要離去。
「斐斐!」楚墨猛地站起身,朝她的方向追來,然而不過走了兩步,人已狼狽地倒在地上。
姜斐腳步僵在門口。
「不要走,斐斐,」楚墨抬起頭,吃力地面向她的方向,「你打我罵我,若是仍不解氣,我刺我幾刀,但……別走。」
「別走。」
姜斐仍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身後一陣掙扎的聲音,楚墨艱難地站起身,踉蹌著朝她走來,終於觸到她的後背時,他的手一顫。
「斐斐……」楚墨輕喚著她,走到她面前,哪怕什麼都看不見,仍吃力地睜大眼睛,手撫著她的臉頰,待觸到淚水時指尖劇烈顫抖了下。
而後,他笨拙地擦拭著她的淚水:「不要哭。」
姜斐看著他的眼睛,聲音里儘是哭腔:「你謀逆的那日,即便知道了一切,我依舊想去找你,想問問你,到底有沒有對我用過半點真心?」
「想問你,為什麼能那麼輕易地就把我拋棄在那兒了?薑蓉蓉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了嗎?」
「你若是不喜歡我,便直說好了,我不會強嫁給你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在我選擇忘記後,你還要來糾纏我……耍我真的這麼好玩嗎?」
「你可知我多恨你?」
「對不起,」楚墨手顫抖著,撫著她的臉頰,「斐斐,對不起……」
「對不起,斐斐……」
他一遍遍地說著,說到後來,空洞的雙眼滴出一滴血淚。
姜斐頓住,良久啞聲道:「楚墨,我最恨的,卻是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