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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個一襲紅衣在京城策馬揚鞭的長寧公主,卻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因為他。
都是因為他。
楚墨踉蹌著上前,伏靠在床邊,伸手一下一下攏著她的發。
自厭、悔恨、嫉妒、憐惜……
無數種情緒交織在心口,楚墨只覺喉嚨一酸,翻湧上來陣陣血腥味。
他溫柔地將她抱起,用力的裹住她瘦削的身子,以體溫溫暖著她的肢體:「斐斐……」聲音嘶啞難聽。
即便她聽不見,卻還是一聲聲喚著。
最終,楚墨將臉埋入她的白髮間,發出的聲音如求救的獸鳴:「斐斐。」
他究竟該怎麼辦?
他真的要被她徹底拋棄在過去的回憶里了。……
姜斐是在兩日後醒來的,醒來便得知,楚墨要回大魏了。
他曾入宮面聖過一次,姜斐也不知他同皇帝說了什麼,皇帝同意他帶著她離開。
楚墨以極快的速度備好了最豪華的馬車和一眾高手。
知道他們要離開的人並不多,楚墨也有意隱瞞,只有陸執曾找過他,說他死生會守在姜斐身邊。
陸執本以為以楚墨的性子定不會應下,他已做好與他決鬥一場的準備,沒想到楚墨點頭答應了下來。
而裴卿得知楚墨將要離開大魏的消息時,是在他們離開的當日午時。
彼時,他正在正廳用午膳。
薑蓉蓉來了,坐在他的對面,看著他時滿眼的關心:「聽聞你這幾日一直沒去早朝,我很擔心你……」
可聽在裴卿耳中,卻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最終只看見她的嘴一開一合。
裴卿低頭,看著桌上的飯菜。
膳房早已換掉了那些曾讓姜斐皺眉的菜色。
薑蓉蓉察覺到他的神色,低頭看去,而後雙眼微怔。
桌上沒有一樣她愛吃的菜了。
裴卿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他不懂自己這是怎麼了。
如最初計劃的那般,薑蓉蓉回來,他趁機將在他引導下與薑蓉蓉一舉一動都分外相似的姜斐,易容成薑蓉蓉的模樣,用她,換回薑蓉蓉。
其實……根本無需那般麻煩。
薑蓉蓉身上的寒花毒解了,姜斐恢復記憶後選擇了楚墨。
一切都剛剛好。
他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後院。
裴卿走到涼亭里,後院的桃樹、鞦韆,都消失了,一片荒蕪,再無生機。
薑蓉蓉似被驚到,久久說不出話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門外的侍衛跑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見到裴卿忙對他行了一禮:「大人。」
說完便要朝偏院李端的房中走去。
裴卿看著那侍衛,莫名其妙突然道:「那是何物?」
侍衛一驚,看了眼書信,遲疑地看了眼一旁的薑蓉蓉才道:「是長寧公主府的人送來的信,說是公主吩咐,在她離開大燕後將這封信交給李道人。」
裴卿手指輕顫了下,良久艱澀道:「……離開後?」
「是。」侍衛忙應。
裴卿看著那封書信。
是啊,皇帝親自賜婚姜斐和楚墨,她隨他離開也是應當的。
「咳……」裴卿突然悶咳一聲,胸口沉悶悶的墜疼。
他定定看著那封書信,不語。
侍衛拿著信的手一顫,忙小心翼翼地遞上前:「請大人先過目?」
裴卿攥了攥手,終接過書信,打開。
熟悉的字跡,並不算好看。
裴卿彎了彎唇,很快抿起。卻在看清信上的內容時臉色驟然蒼白。
信上,是服用一味烈毒後的身體反應及感受。
也是……姜斐曾為他試過的最後一味毒。
她始終記得和他之間發生的一切!
甚至即便離去,也不忘將這封信送來。
那麼她選擇楚墨……
「本公主將你想要的那個人還給你。」
「恭喜你,抱得美人歸。」
那日,她對他說的最後兩句話。
她選擇楚墨,是為了他。
裴卿抓著書信的手劇烈顫抖著,下瞬猛地起身朝門口而去,一襲白衣不復清潤,反添狼狽:「備馬!」
「阿卿!」薑蓉蓉看著他的背影,高呼一聲。
可那白影卻連停都沒停。
裴卿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追上她。
一定要追上她。
當看見城門口徐徐而出的豪華馬車時,裴卿緊攥著韁繩的手微緊:「姜斐——」
嘶啞的聲音,引來周圍眾人的圍觀。
馬車裡,姜斐本靠著轎壁的身子一僵,手輕顫了下。
楚墨望著她,而後輕輕將她的手攥在掌心。
姜斐低著頭,沒有看他。
「斐斐!」裴卿的聲音越發近了,伴隨著凌亂的馬蹄聲。
姜斐睫毛輕顫了下。
楚墨生怕她會消失一般,抓著她的手越發用力了。
下刻,馬車外又傳來薑蓉蓉傷心的聲音:「阿卿,你不要這樣……」
姜斐的神色一僵,繼而自嘲一笑,再未作聲。
看著她為別的男人這般死寂,楚墨幾乎立刻想到她曾為裴卿試毒一事。
他須得用盡全力,才能克制手指的顫抖、心中不斷湧起的嫉妒以及對裴卿的殺意。
「快馬加鞭。」楚墨命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