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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不會說話,那可識字?」
雲無念臉色一僵,繼而神態微窘。
姜斐瞭然,小乞丐哪有什麼識字認字的機會。
她笑了笑:「小無念,該做晚食了,還有,晚上我要沐浴,記得燒水。」說完再次斜倚軟榻,拿過倒扣的話本,捻起一個葡萄隨意吃著。
既然小孩想證明自己的價值,剛巧她偏愛貪圖享樂。
雲無念看著她兀自怡然的模樣,眼神有些茫然。
他不知她為何偏偏挑中了他、要他做甚麼童養夫,不知她究竟是何處冒出來的,可他能看出,她對自己並無敵意。
有了銀錢上街,雲無念第一次被人笑臉相迎,只是因為臉上的胎記,他仍能看出那些人對他的忌諱。
畢竟……這是不詳的象徵。
便是周圍的鄰家看見都遠遠地避開。
雲無念低著頭,提著菜籃的手被勒的通紅,回到院中便生火做飯。
以前為乞兒時,只知道用火將那些撿來的菜葉或是草根煮熟,他的廚藝極差,勉強將飯菜燒熟。
本以為姜斐會大發雷霆或是極不滿意,可她卻只神色如常地吃著,沒有半點異樣。
雲無念終於放下心來。
接下去一段時日,姜斐和雲無念便就相安無事地相處著。
雲無念負責每日的一日三餐,小小的身子勉強比灶台高一頭,每日踩著凳子抓著鍋鏟做著飯食。
而姜斐只負責吃,不論好吃難吃,她都會神色平靜地吃完。
時日長了,雲無念也知道了,姜斐並非如他最初所想的那般不好相與,甚至很好說話。她只是……行事隨意又大膽罷了。
她對他平等待之,甚至給了他棲身之處,讓他覺得自己被需要著。
除卻「童養夫」的身份,他是感激她的。
這日傍晚,雲無念從市集回來,剛靠近宅院,便聽見了李大娘的聲音:「姜娘子如今也有雙九年華了吧?」
雲無念腳步一頓。
李大娘便住在隔壁,姜斐出手闊綽,曾拿著幾兩銀子分給周圍的鄰家,畢竟拿人手短,那些人待他雖不會多親近,但也不會總指指點點了。
而李大娘便是其中最為熱心腸的一個。
「我在城中做捕頭的遠方親戚和你年歲相仿,還未曾娶妻,對姜娘子很是喜歡,便是你那小兄弟都能接受……」
雲無念聽著李大娘的話,唇緊抿著,微微低頭。
他自然知道李大娘的意思,因臉上詭異的胎記,他自小便被那些人稱為不祥之人。接受他是莫大的讓步。
「小兄弟?」姜斐慢悠悠的反問聲傳來。
雲無念也回過神來。
李大娘頓了頓,聲音小了些:「李姑娘,都說你那兄弟臉上的胎記是不祥徵兆,天煞孤星的命,專克身邊人,可我那親戚卻……」
雲無念的睫毛顫了顫,餘下的話怎麼也聽不進去了,手腳有些冰涼。
姜斐是他唯一一個可能擺脫卑賤的機會,而他可能再次被人拋棄了……
然而下瞬,姜斐卻笑了起來:「那剛巧,我破軍坐命,與他對著克。」
雲無念似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微微一愣。
「姜姑娘?」李大娘也很是困惑。
姜斐徐徐站起身,為難道:「李大娘,實不相瞞,那小兄弟,是我的童養夫。」
李大娘顯然未曾想到這一層,滿臉愕然地僵了好一會兒,才被姜斐送到宅院門口。
看見雲無念後,李大娘的臉色更是精彩,看了看方才七八歲的少年,又看了看姜斐,終滿眼糾結地離開了。
姜斐忍不住笑開,目送著李大娘的背影消失,只怕用不了幾日,雲無念是她童養夫的消息便會傳遍周邊。
她收回目光看向雲無念,這段時日,他原本因營養不良導致的憔悴臉色養的好了許多,人也越發精緻。
姜斐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聽見山上兩人扛著鋤頭下來,小聲說著:「聽說遊方鎮那邊出了個魔頭,紅衣紅眼黑魔爪,還吃人呢,人界都受到波及了。」
「我怎麼聽說那魔頭在找人,好像是他的妻子……」
「誰知道呢,太可怕了!」
「……」
姜斐挑眉笑了笑,心中則飛快想著,若按照仙魔兩界一日、人界百日來算,到雲無念能娶妻的年紀,仙魔兩界不過月余罷了。
來得及。
不過……妻子?
10好感度的緣分罷了。
姜斐決定對某個自欺欺人的魔頭不予理會,低頭看著雲無念,正迎上他有些疑惑的目光,雙眸黑漆漆的,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今日回來的遲了。」
雲無念一臉習慣的樣子,眼中的不情不願都沒了,面不改色地站在那裡,看了她一眼後,抿了抿唇便要進入宅院。
「慢著。」姜斐突然道,伸手抓著他的後領,又掀開他的袖口,「小無念今天去了何處?竟蹭的這麼髒?」
雲無念小小的身軀半靠在姜斐懷裡,臉頰微紅,用力掙了掙沒能掙開,只能死死抿著唇。
等到自己再長大些,她便再不能隨意揉搓自己了。
姜斐卻已經看清楚那些污跡:「是墨汁?」她瞭然,「偷偷摸摸地去書塾了?」
雲無念一僵。
姜斐呢喃:「我倒是忘了,你如今到了去書塾的年紀了。」說著,她鬆開他,湊到他面前,「小無念要去書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