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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緊攥著書信。
當初,薑蓉蓉也是在此處對他說:「你不能離開京城,跟著楚墨離開,許能解我身上的毒。」
自出生起,他便被冠以護大燕子民的重任,可又得到了什麼?
連自己想要的女人都不能救、不能陪。
他為何要護這些人?
裴卿看著城外廣袤的天地,良久,一步一步繼續朝前。
「大人!」有人驚呼。
裴卿如同聽不見般,繼續上前。
全身因為劇痛而扭曲顫抖著,可外面,已經近在眼前。
裴卿一手捂著心口,咽下喉中的血腥味。
只要再走三步。
一步。
兩步。
膝蓋突然一陣劇痛,裴卿猛地倒在地上,膝蓋處有血透過白衣滲了出來。
眼前越發的昏暗。
「裴卿!」身後,一陣馬蹄疾馳聲,伴隨著一聲清脆女聲,就這樣直直衝進他的耳中。
裴卿艱難地睜眼,女子一襲白衣駕馬而來,哪怕相隔再遠,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擔憂。
為他擔憂。
是薑蓉蓉嗎?
不,不是。
薑蓉蓉不會騎馬。
會騎馬的人是……
姜斐。
她已經翻身下馬,快步衝過遠遠圍觀的眾人朝他跑來,身上的白色紗裳凌亂了,最終跑到他身前,將他抱在懷中。
「裴卿,裴卿……」
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喚著他的名字。
裴卿怔了怔,突然反應過來,劇烈掙扎了一下,身體蜷縮著,想要遮住露出的地方。
蠱蟲仍在體內作祟。
她都看見了。
最令人作嘔的一面。
姜斐卻只擁著他啞聲道:「裴卿,我帶你回家。」
回家。
裴卿聽著她這番話,掙扎的動作緩了許多,良久,唇動了動:「……怪物。」
姜斐抱著他的手輕顫了下,而後鬆開了他,垂頭看著他的身子。
蠱蟲像是在進行最後的絕響,不斷想要衝破血肉。
裴卿感受著她的動作,心中嘲諷一笑。
然而下瞬,姜斐卻將他用力抱在懷中:「不是怪物。」
「裴卿,你不是怪物。」
裴卿睫毛輕顫著,不知自己何時徹底失去意識。
只是,昏過去前,女人一直在他耳邊呢喃著,一遍遍地告訴他。
他不是怪物。
裴卿好感度:25.
……
臥房。
姜斐站在一旁,看著李端在為裴卿處理著膝蓋的傷口,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先生,怎麼樣了?」姜斐忙上前去,低聲問道。
李端輕嘆一聲:「麒麟蠱破了膝蓋上一塊肉,所幸只有這一處傷,如今麒麟蠱已經安穩了,應當很快便會恢復。」
姜斐安靜地點點頭。
李端看了眼她通紅的眼眶:「長寧公主若是擔憂,便在此處看著,我去開些藥。」
說完,便朝門外走去。
姜斐一頓,緩步跟上前去,直到跟到院中。
李端不解,回頭看著她:「長寧公主?」
姜斐抿了抿唇,聲音低啞:「先生可是有解開麒麟蠱的法子?」
李端一愣,繼而驚道:「國師對大燕絕無二心,公主這話可不敢亂說。」
姜斐低頭,聲音越發輕了:「我知,先生有在幫他解開麒麟蠱……」她說著,遲疑片刻,似下定了決心,抬頭看著李端,「我可以試藥。」
李端大驚:「公主這是何意?」
姜斐道:「我身中寒花毒,又有什麼藥能比寒花毒還要更可怕呢?請先生答應我。」
李端遲疑地看著她,良久嘆了口氣:「長寧公主,我知你對國師大人有情,可要解麒麟蠱,用的不是藥,而是毒。這也是我一直不敢用在國師身上的原因。」
姜斐垂眸,要的就是毒,否則她的技能如何施展?
「請先生答應,」她依舊道,「我,我是心甘情願的。」
李端皺了皺眉:「可……」
「求先生答應。」姜斐打斷了他,固執道。
李端看了眼臥房,又看了眼眼前的女人,終究輕嘆一聲,搖搖頭:「罷了。」
姜斐彎了彎唇角,笑了出來:「謝先生,」說到此又想到什麼,「還請先生不要告訴裴卿,我不願他覺得虧欠我。」
李端欲言又止地看著她,終再未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姜斐看著他的背影,轉身剛要回房,又突然想到什麼,揚了揚眉梢朝膳房走去。
裴卿表演完了,該她了。
裴卿再醒來,已經是第二日傍晚。
渾身仍劇痛無比,尤其膝蓋處,像是有骨肉被生生拉扯著一般。
周圍靜悄悄的。
裴卿怔怔看著頭頂的帷幔,又回到了國師府中。
昨夜,城門口,姜斐駕馬去找他的樣子、狼狽地跑向他的樣子、將他擁在懷中的樣子、以及一遍遍說「你不是怪物」的樣子,一幕幕鑽進他的記憶中。
只有她對他這樣說過。
他將她困在國師府中,卻忘了她本是策馬遊街、張揚恣意的長寧公主。
門外一陣腳步聲。
裴卿眸光輕怔,朝那邊看去。
房門被兩個下人輕輕推開。
裴卿眼中的光暗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