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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拉住了她的胳膊,「起來,不要跪著。」
他的聲音是那樣溫柔,花朝有一瞬間的迷濛,仿佛在眼前的黑暗者摸索到了自己一生未見的光明,而那細微的光影是從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只是聽著他的聲音,花朝的眼中就慢慢勾勒出來他的身影,一種奇妙的感覺。
可是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人的長相。
也沒有見過眼前的修士。
但她眼中好像出現了他的輪廓似的。真神奇呀,這難道就是修士的法力嗎?
花朝只能在眼中的黑暗裡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當楚玄不再說話的時候,她努力描摹的輪廓便模糊了起來,花朝也不好意思去求他跟自己這個瞎子說什麼話,只能滿心期待著能聽到他的聲音。
一路上,花朝感覺自己走的格外順暢,雖然這條路她自己走過好多次,但都是慢慢的格外小心的走,可是今天就好像腳下生風一樣,沒,一會兒就到了院子外。
是因為有修士同行的原因嗎?
衝著沒有門的破落院子,花朝開心道:「少爺!我遇見了一位修士,他說他可以治好你的病。」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去。
「你又說什麼胡話呢?」陸行不耐煩的從乾草堆上爬起來,看到跟著花朝一起進來的陌生人,頓時警惕起來,「你是誰?」
楚玄:「一位雲遊四方的修士。」
「她是不是跟你說只要能治好我,就願意給你當牛做馬?」陸行仿佛看慣了這樣的戲碼,頹廢的笑著,蒼白的臉上滿是對陌生人的排斥,「小花她心思單純,我可沒那麼好騙,你趁早離開這裡,我是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聽他這麼說,仿佛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楚玄順勢問:「有人要帶她走?」
「你裝什麼糊塗?街口萬花樓的人來了好幾次想要從我手裡買下她,她才多大,我哪怕是留她在我身邊過這種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也不會讓她進那種風塵之地。」陸行生起氣來,臉都憋紅了,咳嗽個不停,嚇得花朝趕緊過去給他順氣。
她年紀還小,聽不懂少爺跟修士在聊什麼,只是隱隱從他們對話中聽出,少爺不想讓她走。
花朝扶著陸行的身子,做錯了事一般不敢抬頭,她把修士請回來給少爺治病,但少爺好像不太願意,這要如何收場。
「我從沒說過要帶她走,只是答應了會給你治病。」楚玄半蹲下身,伸出兩根手指戳在陸行的額頭上,替他將病根拔出,隨即起身,「既然你要留她在身邊,那就好好待她,花朝……是個好孩子。」
說罷,楚玄轉身離開。花朝在身後連聲向他道謝,踉蹌著起身要來送他,卻被楚玄委婉拒絕。
她有她的因果要去解去還,他不該橫加干涉。
楚玄走後,陸行摸了摸自己逐漸溫熱起來的身體,呼吸順暢,連身體也變得有力氣了。驚喜之餘,又有憂慮,問花朝:「小花,你把名字告訴他了?」
花朝搖搖頭,「沒有啊。」這麼一說,她突然想起來,剛剛修士走的時候,的確是說出了她的名字,驚訝道,「少爺,你說這個修士會不會是神仙啊?竟然連我的名字都知道。」
「神仙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陸行站起身來,感覺一身輕快,忍不住蹦了兩下。
花朝驚喜:「少爺,你的病好了!?」
陸行放鬆身體,笑道:「咱們兩個的苦日子終於到頭了。」
——
一個月後,花朝在酒樓里給人洗碗盤,因為洗碗的速度太慢,工錢只有別人的十分之一,但好在老闆心善,看在她洗的乾淨的份上,讓她在這兒干。
幹完一天的活,天黑了才出酒樓,花朝拄著木棍扶著牆回家,路上聽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她這幾天走這段路的時候總是會聽到這段聲音,很像之前見過的修士大人,但腳步比較輕,而且,他應該已經離開阜城了吧。修士並不會長久的留在一個地方,他們有自己要追求的東西,永遠都走在路上。
走過巷子後,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小花,你今兒個賺了多少銀子?」
這聲音,她記得的,「青雲姐姐,你怎麼過來了?」平常這個時候,青雲姐姐應該在忙才對。
「我是來跟你說一聲,自己賺的銀子要藏在自己身上,不要全都交給陸行。」青雲蹲下身,將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你呀,滿心只想著那個落魄的少爺,什麼時候能替自己打算打算。」
「我不知道……」花朝稍稍低下頭。
她無依無靠,只有少爺願意跟她在一塊兒,雖然少爺也不喜歡她眼盲,但至少沒有打罵她,比起之前在路邊討飯被人打已經很好了。
與青雲分開後,花朝回到落腳的房子,摸索著進到屋裡,卻聽見陸行的聲音冷冷的響起,「柳伯父來找我了……說要認我做義子,帶我去柳府。」
花朝笑:「這是好事啊,咱們終於能有個安穩的住處了。」
陸行又道:「不是咱們,只有我。柳伯父說了,他家養不起多餘的人,所以只讓我搬過去,你……就自尋去處吧。」
「什麼……?」花朝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磕磕巴巴道,「可是我是陸家的人啊,如果少爺你不要我了,我能去哪兒?」說著就無助地哭了起來。
陸行心情沉重,他也沒得選,要麼就兩個人一起過苦日子,要麼就讓他脫離苦海。但花朝原本就命不好,她活得這麼累是因為她眼瞎她生來就沒爹沒娘,跟他可沒關係。讓她在陸家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已經是陸家積德行善了,如今陸家沒落,他也沒必要再做這種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