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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暴跳如雷的模樣,花朝只覺得好笑,他心裡只有他自己,但他卻沒法改變她的思想,只要她不在乎他的想法,他有再多的本事,也無可奈何。
都已經無所謂了,孤獨絕望,就連一直讓她感到恐懼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也變得不再那麼讓人害怕。她心中多了一絲寧靜。
花朝看著他的眼睛,眼底滿是執念和填不滿的欲、望,猩紅色的眸子像是夏末熟透了,落在地上的紅石榴籽,雖然美麗迷人,但遲早會腐爛。
眼角還留著淚痕,花朝經過了大喜大悲,此刻對楚玄說話只剩平心靜氣:「我愛的人比你好千百倍,我跟他同吃同住,同床而眠,他為我等待百年,為我修廟築像,為我剃去妖骨,他是我唯一的愛人,你就是奪去我的身體,也無法改變對他的真心。」
「好啊,你終於說實話了,你果然忘不了他,他到底是誰!」
「你找不到他,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你他的名字。」
氣急敗壞的楚玄將人扛起來,「有你求饒的時候!」
身體突然懸空,以這種丟人的姿勢趴在他身上,花朝使勁拍打他的後背,「楚玄你放我下來!」
楚玄顯然不在意她的感受,在侍女和侍衛們最多的地方,徑直走過去,將花朝帶回寢宮,扔在床上,「既然我得不了你的真心,那就讓你的身體永遠記住我,記住你是誰的女人!」
「不可能,你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了。」花朝冷冷的說著,卻為自己即將要遭受的痛楚,忍不住聲音顫抖。
楚玄俯下身吻去她眼角的淚珠,冷聲命令:「朝朝,我的要求,你不能拒絕。」
野獸天性的暴虐對花朝而言是致命的,她只是一株無欲無求的仙花,一心向道,多年的清心寡欲卻在楚玄不斷的折磨下,變得殘破不堪。
而楚玄一邊看著自己的妻一雙好看的眼睛微閉,可憐兮兮地邊流淚邊隱忍,卻還不肯說出一句求饒的話,倔強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他天生的征服感和占有欲得到了滿足。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由亮變暗,半夜時分,楚玄撐著手臂躺在她身邊,饜足地看著乖巧溫順的花朝。
花朝哭腫的眼睛又滲出兩滴眼淚,她輕聲說著,聲音沙啞,「為什麼一定要我事事都順你意,如果沒有標記,如果我懷不上孩子,你還會把我留在這裡嗎。說到底,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不得不接受的伴侶,一個生下你血脈的工具……」像是在問楚玄,也是徹底看清了兩人之間空洞而脆弱的關係。
剛泄了怒火的楚玄聽她說這一番話,心底頓時又不悅起來,捏住她的手腕在手心把玩。即使她不愛他,也擺脫不了與他的關係,就像他們手上成雙成對的手鐲,天生就要糾纏在一起。
「做我的王后是你的榮幸,魔界女子數不勝數,只要我想要,哪個不上趕著來伺候我,反倒是你不知好歹。」
「既然如此,那你去娶魔界的女子吧,何必非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楚玄不搭話,屋中重回寂靜。兩人肌膚相親,心卻從未走到一處。他撫著她肌膚的紋路,察覺到有人曾在她手上留下追蹤的咒印,突生不滿。
他不喜歡她身上有別人留下的痕跡,尤其是那個她念念不忘的戀人。拇指按下去,生生替她去掉咒印。
手腕上傳來烙鐵一樣灼熱的疼痛,花朝卻沒有力氣抽回手,她不在乎楚玄在做什麼,只當他是想讓她痛,來發泄不滿。她緩緩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都能結束。
——
花朝連續三天沒有讓楚玄進門,她研製的木傀儡兩兩相扣將整個寢宮完全鎖死,一絲光都透不進來,任楚玄在外面撞門,傀儡亦巋然不動。
楚玄沒有時間陪她拉扯,帶了領主們去西山狩獵魔物,許久未歸。
模模糊糊聽到窗外淅淅瀝瀝,清清爽爽的雨聲漸起,屋裡的溫度也跟著涼起來。
宮殿建在山上,山間夜半逢雨。
雨聲陣陣,睡意沉沉,夜深的時候,花朝蜷縮在冰冷的床榻上,開始做夢。
她夢到了自己自毀仙身,坐上花轎嫁來魔界,穿過紫色閃電落下的雷區,進到了魔都殷城。為了慶祝魔尊大喜,殷城各處掛滿了燈火,在漆黑的背景中,猶如一片燈海。
正殿之上一個大紅雙喜,殿中數不清的喜燭歡快的跳躍。花朝與楚玄在眾人見證之下開始拜天地,唱祝詞的人吆喝著:一拜焰火山雷,二拜長生萬疆,三拜夫妻和美——
新人攜手,在高亢的喜悅中,眼前的夢境逐漸模糊變幻起來,有些眼痛。
紅衣飄搖,好一對璧人。
那是她戀慕的人。
夢裡的楚玄恨透了她,因為他記得所有的記憶,為她的忘卻,因愛生恨。他恨她,卻在這喜悅的氣氛中麻痹了自我,仿佛沒有過去的痛苦等待,終於能與戀人喜結連理。
此刻隔著人影幢幢看他對著新娘微笑,花朝的心仿佛空了,站在原地躊躇不定,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愛她,即使痛苦,即使怨恨,也無法將深沉的愛意從心底徹底抹去。
洞房花燭夜,新人纏綿。夢境中的花朝從床上坐起,摸了一下自己被咬痛的後頸,一手血。她恨自己釀成大錯,也恨楚玄將她拉下深淵,他們之間恩怨難解,唯有一法可得解脫。
花朝飄在半空中,看自己夢中的自己召出春桃,劃破了手掌,浸滿了血液的劍刺進了熟睡著的楚玄的心臟中,將那一顆魔心斬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