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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稍稍偏過頭,聲音放低,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怎麼會在這兒?」
面對楚玄的疑問,花朝突然心虛了,她是來見他的,但這跟她想像中的場面不同,楚玄好像也不認識她。為了一個夢跑到凡間來,真是愣過頭了。
「我……迷路了。」花朝思慮半天,只想到這個藉口。
她的神力被血月壓制,此去天門山旅途遙遠,駕雲也要幾天路程,她現在飛都飛不起來,萬一摸黑走路再碰到會動的死屍,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眼前的楚玄沒有夢中魔尊的戾氣,雖然人冷冷的,但骨子裡透著一股正氣。方才的出手相救更讓花朝得了一絲安全感。
出門還得靠朋友,花朝厚著臉皮問他,「我對這地方不太熟,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似是知道自己無端麻煩別人有些無禮,花朝又補充道:「只過了今晚便好,明天天亮我就回家了,屆時一定重謝道友。」
聽到花朝的請求,楚玄面無表情的臉上融化了一絲冰冷,可聽到她說明日天亮便離開時,楚玄漸漸沉下臉來,眼中藏起淡漠,「我在山上住,若不嫌棄便跟我過來吧。」
在這荒山野嶺能有個住處過夜,花朝很容易滿足,跟上了楚玄的腳步。
路上太過寂靜,茂密的樹林連聲蟲鳴都聽不見,花朝小聲問他有關血月和死屍的事,楚玄只說這景象是近幾個月才出現,山中妖氣太盛,掩蓋了血月力量的源頭,線索太少,無從查起。
跟在他身後,花朝忍不住上下打量,楚玄看上去不過十七八的年紀,身姿挺拔端正,束在腦後的長髮蓬鬆微卷,黑色的髮帶,黑色的衣衫只在衣角處有些許泛舊的金色繡紋,倒同這黑不溜秋的無名山十分相配,唯有腰間一條暗金色緞帶系在皮質的腰帶正中,給這個過於沉悶的少年增添了些許亮色。
路見不平,拔箭相助。燒毀死屍,還肯給她借住,怎麼看都是個好人。
花朝沒辦法將眼前的凡人少年與夢中無禮狂妄的魔尊放在一起,事有因果,想來,他也是經歷了什麼才會墮入魔道吧。
為仙渡人渡己,花朝萌發了一個想法。
她多邁兩步跟上楚玄的步伐,同他並肩,探頭過去問道:「不知楚道友師出何門,修的是什麼道?這般精湛的箭法,我還是第一次見。」
楚玄目不斜視,道:「無師無門亦不修道,靈力微薄,不過一介凡人罷了。」
單嗅他身上的氣息,的確是凡人,這般無師自通,說不準是個奇才。
花朝天資愚鈍,幾位師兄都是仙中翹楚,唯有她,連基本的隱身術都學了好多年,只能修了對神力要求不高的器械道。因此,對能夠無師自通的楚玄多了幾分羨慕。
林中樹木雜亂,楚玄走在前頭開路,踩得平穩,差他半步的花朝走過他走的路,連一根直愣的草都不見,穩當的很。
夜色黯淡,天上高掛著的那紅彎月,傾灑下來的淡淡月光,遠不足以用來認路。花朝十分安心的跟著少年走,雖說是有拿人探路的心思在……但是看到楚玄那穩健的背影,心中真的踏實了幾分。
「你就住在這山上?」
楚玄「嗯」了一聲。
「楚道友有如此本事,為何不去仙門修道,以你的悟性,一定能成大事。」楚玄的冷漠回應並沒有打消花朝的好心,不住地在他耳邊勸導。
「在下並不打算修道成仙。」楚玄拒絕了她的好意。
花朝心道是自己太心急了,剛認識沒一會兒就干涉別人的選擇,著實不妥,但她對著楚玄,總有種傾訴的欲、望,就像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只要修了正道,再想墮入魔道可就難的多,既然楚玄出現在了她的夢裡,花朝就沒有理由將他置之不顧。
還是要找個機會,勸他去修正道才是。
實在勸不動……騙也要把他騙去。
半個多時辰後,兩人終於爬到山頂。花朝徒步爬上來,累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扶著雙膝大口呼吸山頂的新鮮空氣。
跟著楚玄向前走了一路,終於到了今晚的住處——一個神廟。
準確的來說,是一個破廟。
花朝挑了挑眉,自知今夜沒得選,有地方住就謝天謝地了,雖然破舊些,也不忘笑著對楚玄道謝:「多謝道友留我今夜住宿。」
楚玄道聲「不必謝」,轉頭看她,愕然怔住了。
花朝膚色雪白,因為爬山而喘息不穩,臉上映著氤氳的紅色,漆黑的眼眸微垂,眉尾一點痣精巧美麗。一身粉白色的流仙裙在淡紅色的月光下略顯妖艷,對他說話時,眉眼帶笑,直叫他波瀾不驚的心掀起了滔天風浪。
少年不自然的轉過頭去,喉結上下滾動,稍稍攥緊了手掌心。
「你可以叫我,楚玄。」
花朝看不到楚玄背對著自己時的小動作,聽到他說讓自己叫他的名字,才發覺她一直都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名字,真是失禮。
花朝跟著楚玄跨過破舊的木門走進廟裡,一邊喘著不穩的粗氣,一邊自然道:「我叫花朝,字溪元,你叫我花朝就行。」
「溪元……」楚玄低聲默念,嘆道,「是個好字。」
突然被誇獎,花朝有些不好意思,邁進廟門,謙虛道:「是我師尊幫我取的字,說我性子太歡脫憨直,讓我學著溫和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