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公衍已經離開,卻有一個身影悄悄折返回來,是青雲。她餵溪元吃了一顆丹藥平復下心情,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的仙使究竟是什麼人,但公衍神君因為他很生氣,你還是不要再提起此事了。」
「青雲,你知道大師兄把他帶到哪裡去了嗎?」花朝抓住青雲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這……」青雲於心不忍,「我受命於公衍神君,本不應該告訴你,但是……」
青雲同她說了自己在下界為信徒積善時賣出去一隻簪子,買簪子的人正是楚玄,當時還以為成就了一段姻緣,沒想到後來會在花朝身邊看到他,青雲隱隱約約發現,這位仙使看花朝的眼神不太一樣。
天界人煙稀少,神仙們之間的交往並不頻繁,尤其崇尚修無情道,斷情絕愛。在這樣的地方,他們兩人仙妖相別也能生出如此情意,著實讓人羨慕。
青雲輕輕嘆了一口氣,「緣分易解不易結,我只幫你這一次。」
「多謝,你的恩情我一定會記得。」花朝擦乾眼淚,往青雲給她指的方向趕去。
跨過天門山,來到下界。
寒冬臘月冷風呼嘯,深山裡覆蓋了厚厚的積雪,冰層之下的湖水暗流涌動,花朝被湖上的封印擋在了湖邊。
青雲提示她來凡界尋找,進入凡界後,靠著挽君與挽卿之間的感應,她找到了隱藏在深山裡的這個湖泊。大雪封山,目光所及之處連個活物都看不到,深夜的黑暗讓四周更顯陰森恐怖。
湖面上的封印明顯是大師兄留下的,魔界此刻還處在金闕天尊留下的封印中,魔物無法輕易進出,楚玄也沒有辦法被送進去,於是就被單獨封在不見人煙的深山老林中。
花朝衣著單薄,站在冷風中很快就被吹得渾身冰涼。
她稍作思索後凝氣施法,用法力強硬地破開了大師兄的封印,但自己也被反傷,胸口悶痛,差點吐出血來。
縱身躍進湖水中,耳邊的風聲瞬間停止下來,世界變得安靜且黑暗。湖中的黑不見一絲光,花朝掏出夜明珠來為她引路。
淡紫色的光芒照亮了湖底,光亮灑在滿身傷痕的少年身上,他躺在湖底,靜闔雙目,仿佛只是睡著了。
花朝游過去將他撈起來,才發現他四肢上捆著鎖符,無法動彈。施法將鎖符破開後,花朝才抱著他的身子,將他帶到岸上。
他體溫很低,無論她怎麼搖怎麼喊,楚玄都沒有反應。
眼看著雪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再呆下去,只怕楚玄就要被凍死了。花朝捏開他的口,俯身吻了上去,將法力化成生靈能夠受用的靈氣渡給他。
體內的法力銳減,終於在快要耗盡的時候,楚玄動了動眼皮。
手底下摸著的皮膚漸漸暖了起來,身上的傷口也漸漸痊癒,花朝起身推推他,「楚玄,你還好嗎?你快醒過來,不能在這裡睡。」
被包裹在寒冷中許久,楚玄昏昏沉沉,在黑暗中一直走,卻看不到盡頭。
他想起自己生來就帶有的奇怪的印記,與常人不同的眼睛,還會在夢中聽到有個聲音呼喚他,要他拋棄這裡的一切,盡情放縱,跳進血海之中。
這是魔族對他的詛咒,他一直這樣以為。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去掉外在的妖骨,他內里,連骨髓之中都是魔族的血。
他的母親,一隻普通的雪狼,竟然生下了他一個魔種。他以為剔除妖骨就能將魔族的詛咒也剔除,沒想到,根本沒有詛咒,他就是魔族人。
之前他還幻想著與花朝一起修仙,遲早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和她結為夫妻,這個願望,終究是不能實現了。
她在哪兒?
如果她知道了這一切,會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她會害怕吧?畢竟他是魔,是天界人最憎恨最無法接受的魔族。
即使花朝有可能會接受他,但有她的三個師兄在,她又怎麼能由得了自己做主呢?
如果醒來要面對與她的分離,那自己不如就這樣睡下去,在最相愛的時候分開,或許她還能記得他的好。
「楚玄你不要死啊!你不是說要永遠跟我在一起,我們兩個永遠不分開嗎?你還說要跟我議婚,你不能留我自己一個人在這兒!」
她的聲音穿透了層層黑暗,傳達到了他的耳朵。她哭了,她很害怕,並不是害怕他魔族的身份,而是怕他們會分開。
楚玄循著聲音的來處,漸漸尋回了意識,睜開了眼睛。
看到他對自己的聲音做出了反應,花朝喜不自勝。
他虛弱地觸碰她的手背,身體透著無力感,被湖水浸濕的臉上還帶著血,頭髮凌亂而不失美,破損的衣服露著肌膚,看上去迷離又脆弱啊,有一種被撕碎的感覺 ,讓花朝更生心痛,下定決心要保護好他。
花朝跪坐在他身邊,湊在他耳邊說:「我一會兒把你變得小一些好不好?不然我背不動你。」
沒有了妖丹,楚玄修為盡失,現在只是個普通的魔族,與凡人之間的區別就是他還能感受到靈力,還能用花朝渡給他的靈力保住心脈。
楚玄嗯了一聲,花朝便施法將他變成了十五歲時的大小,因為花朝也只能憑藉自己的記憶來改變他的模樣,她沒見過楚玄更小年紀時人形的樣子,若是變成小狼崽,仿佛更容易受傷。
花朝將人背起來,沒有足夠的法力去弄乾衣物,濕透的身體貼在一起,反而留存了一些溫度,不至於把身體凍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