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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國主平庸易怒,與妖界秋毫無犯,不願舉國牽扯進東霂與妖界的鬥爭中,寧願盡力一博,也不會臣服。
撕毀空白的盟約書,戰爭開始了。
國主為穩定民心,下令讓身為神女的花朝當眾宣布天佑昭陽,此戰昭陽必勝。
可昭陽無論如何也敵不過東霂與南北兩國合力攻打,東霂之勝是天命所歸,昭陽舉國之力抵抗也不過是負隅頑抗、杯水車薪。花朝很矛盾,她的一切都要奉獻給昭陽,但理智卻告訴她,昭陽氣數將近、註定覆滅。
花朝不願縱容國主的一意孤行,不願百姓深陷泥潭,本想以理相駁,卻被抓進宮中私牢嚴刑拷打。瘦弱的身子受盡折磨,她也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
陰冷潮濕的地牢里只能聽見冰冷的鎖鏈撞擊聲,花朝滿身傷痕被關在牢中。
沉重的牢門被打開,微弱的陽光照進來,花朝拖著虛弱的身體抬頭去看,被宦官抓進來的女子,竟是素心!
「神女大人,國主知道您性子倔,特意找人來勸勸您,您再這樣執迷不悟,素心姑娘還有您養的那條狼,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小姐,素心沒用,黑狼它被國主關起來了。您別管我了,素心甘願赴死。」素心頭髮凌亂,衣服上粘了塵土,是被硬生生拖過來的。
「不是你的錯。」花朝殘破的雙手緊扣著地面,聲音沙啞。
他們是她唯一牽掛的,早在她入獄之前就已經將他們託付給國師了,素心怎麼會被抓到?狼呢,它在國主手下還能活命嗎?
背後是國主的威脅和國師的無能為力,花朝沒有選擇,厚厚的脂粉掩蓋傷疤,站在高聳的宮牆之上,當著萬千民眾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此戰昭陽定勝,昭陽是天命所向。
振奮的呼聲在城牆下掀起巨浪,花朝站在宮牆之上,看著她守護的子民,被她的謊言欺騙,儼然成了戰爭的犧牲品。那天之後,所有人都在為戰爭傾盡所有,一場不該開始的戰爭燃燒了這個國家的生命,巨大的熱情過後,是冷酷的現實。
昭陽節節敗退,東霂的軍隊即將兵臨城下。國主震怒,百姓哀怨。神女分明說了此戰能勝,說昭陽是天命所向,他們如此相信神女,卻被他們的神女欺騙。
「花溪元她就是個騙子!」
「空口無憑的賤人,有什麼臉面做監星宮的神女!?昭陽戰敗就是她害的!」
「如果不是因為相信她,我們也不會家破人亡,殺了她!」
憤怒的火焰燒在每一個人心裡,原本和藹親和的百姓變得愈發兇殘,就連宮中的人都對她頗有微詞。在監星宮養傷的花朝聽到了外頭傳的風言風語,心涼了半截。
她對百姓們撒了謊,已經沒有資格再做神女。如果要為這個謊言付出生命的代價,她也沒有異議。
素心和黑狼仍舊被國主攥在手上,花朝只能待在寂靜的監星宮,守著日夜變換的天象,等待宿命降臨。
國主下令,於國都正中心,萬民百官面前,處神女花溪元火刑。
赴刑場之前,花朝見了國師一面,知道他為難,卻也只能求他給素心和黑狼帶句話,告訴他們不要為她而悲傷,要活下去。
堆在腳下的木柴澆了黑油,一點火星燃起熊熊大火,被綁在正中間的花朝冷靜的面對死亡,耳邊是聲聲歡呼,如妖魔低語,要將她拉進地獄。
漸漸的,歡呼聲小了下去,人群中傳出竊竊私語,花朝注意到滾燙的火焰沒有傷她半分,就連破舊的囚服都沒有受到一絲損傷。
天命如此,她命不該絕。
花朝抬頭看,方才一片晴好的天突然烏雲密布,淅淅瀝瀝落下小雨,澆滅了刑台上的火焰。
她觀測天象二十餘年,這是第一次切實的感受到神明的存在。上天是眷顧她的。
一個滿口謊話、身居高位的女人怎麼會得到神仙庇佑,正當人們為這異象倍感震驚的時候,有人喊了一句:「她是妖女!」瞬間解釋了人們所有的疑惑。
「她是妖,這些都是她的妖術!」
「花溪元蠱惑昭陽國,一定是妖界派來的奸細!」
從未在生活中與妖有過任何交集的人們對妖物恐懼又厭惡。如果不是因為妖界擴張勢力,東霂也不會要吞併昭陽,這些災難與痛苦都不該發生,一切都是妖的錯!一切都是花溪元的錯!
辱罵與責難如潮水一般湧向她,怨恨與憤怒充斥刑場,花朝被打上了「妖女」的烙印,即便長了幾百張嘴都說不清。
上天不讓她死,換死刑也無濟於事。國師上奏給國主後,得到旨意:流放三千里。
三千里外漠川是人妖皆難存活的苦寒之地,國主請了昭陽最年長的修士來,即便修士確定花朝並非妖物,國主也不能違抗民意,讓人給花朝帶上抑制行動的鎖鏈,送去漠川。
對花朝的境遇無力挽救,國師心存愧疚,幫她救下了素心和黑狼。在送他們出宮的路上,黑狼跑丟了。
修士的傳送陣將花朝獨身一人送到漠川,寒風刺骨的雪地上,花朝傷痕累累的身體虛弱的趴在地上,已經沒有一點力氣再動彈。
就這樣死去也好。
昭陽隕落、東霂強盛、妖界崛起,一切已有定數,她區區一個凡人也不會再妄想去改變什麼。
她已經沒有了需要守護的東西,她的身後空無一物,身前只有茫茫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