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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搖頭,堅定道:「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樣子,你也不必用這樣的話來勸我,我只求你下來,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
花朝無言,轉身。
楚玄看著她的背影被崖底衝上來的火光映得虛幻,仿佛一道殘影,逐漸被風吹散,眼眶瞬間就濕潤了,「為什麼要走,難道你不愛我嗎?」
「我愛你。」花朝低聲回他,語氣中夾雜著哭腔,「但是我們兩個就到這兒了。」
說罷,她縱身跳了下去。楚玄衝上去,但已經抓不住她,腰間的長情飛過去,只碰到她的衣腳,就被陰燃崖下崩上來的火星碰到,瞬間斷成了兩段。
細碎的光芒伴著元丹碎裂的丁玲的聲音縈繞在被火光扭曲的空間中,眼前的一切都破碎掉,花朝不斷下墜,卻在逐漸變黑的視線中看到了追隨著她跳下來的男人,他受虐的輪廓在被扭曲的空氣中不斷變化,從瘦弱的男孩到清朗的少年,又成為健壯的青年。她陪伴了那個男人的一生,那也是她活過幾百年的歲月中,最記憶深刻的時間。
火焰的熱度刺痛了她的雙眼,視線漸漸模糊。仿佛是死前五感全無,她閉上眼睛,身體被黑暗包圍,眼角滴落的淚水化成水珠隨她一起下墜。
在灼燒的火焰中,花朝殘缺的仙體被分解燃燒,連帶著她的衣衫,四分五裂的元丹,與快要撐破身體的魔氣一起,融進了紫色的火焰中,燒成灰燼。
遠山之外迎來曙光,風雨驟停,陰燃崖之上回歸平靜。
身著黑衣的男人站在熊熊烈火之中,茫然的四下尋找。火焰無法灼傷他的身體,連他一根頭髮絲都動不了。赤淵魔尊是魔界的始祖,就連他僅剩的殘息,也是魔界眾生無法企及的高度。
楚玄並不疑惑自己在火焰中分毫未損,只是不住的在崖底奔跑,想要找尋她的蹤跡。
找不到,滿地的屍骨和黑色的灰燼,沒有一個是屬於她的東西。
「朝朝……」楚玄急促的呼吸,心想她一定是逃走了,她怎麼可能死,怎麼會灰飛煙滅。她可是金闕天尊的眼淚,難道會敵不過這團火?……
她是一顆眼淚,是一株花。
她最恐懼的火焰,卻選擇葬身其中。
「不……不要這樣對我,朝朝,你在哪兒?」無助的眼淚沿著側臉留下,餘光感受到火光深處折射了一道深藍色的光。楚玄順著光源尋找過去,看到了——一個手鐲。
鐲子上鑲嵌的龍晶石已經被碾碎,只留下一小塊碎石還稀鬆的掛在上面。因為崖底的高熱,連鐲子也漸漸被烤化,失去了原本的形狀和色彩,變得漆黑。
這是她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楚玄發了瘋似的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團流動的液體,從他的指縫間流走,最後在火焰中燒成灰燼。
留不住。
像是被迫接受了這慘痛的結局,楚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捂著眼睛大哭,痛苦的哭嚎淹沒在火海中。寂靜的崖底只聽得見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就連他為她而流的眼淚,也被高溫蒸發,蕩然無存。
楚玄啜泣著摘下手上的鐲子,放在她的鐲子被燒毀的位置。這對手鐲本該成雙成對,如今朝朝已經去了,他卻無法為她殉情,這世間竟找不出一種方法讓他死去。楚玄只能將鐲子送去陪她,一生一世,只此一人。
「朝朝,你等我,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再一次找到你。」楚玄捂著止不住淚水的雙眼,看著手鐲漸漸被燒成灰燼,心也痛到被撕裂一般。
人世的相逢與別離總是沒有定數。
在人海茫茫相互分別又重逢,相愛又不得不離開,只是心中牽著一絲掛念,不希望最終是情深緣淺。
年少初見,看她衣裙飄飄向他奔跑而來,她那雙靈動的琉璃一般的眼睛,疼愛著世間一切生靈,將他捧在手中,抱在懷裡,不摻雜一絲惡念的純粹的感情,將兩人緊緊纏繞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互相銘記。
那時春日繁花似錦,她不經意的一瞥,在剛剛開智的黑狼眼中,卻帶著醉人的情意,顧盼之間,就被她蠱惑,在心中埋下種子。
——
陽光照進屋來的時候,花朝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知道是日上三竿,該去找花仙們收花露了。
轉過頭便看到身旁的人呼吸綿長,頭頂一雙耳朵毛絨絨的窩在枕頭上,隨著呼吸輕輕顫動。雙眼閉闔,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時而顫動,一副安然的樣子,顯然睡的正香。都怪他,昨夜抓著她亂親,把她的頭髮都揉亂了。
花朝嘟起嘴來,大著膽子要捏他頭頂的耳朵,但視線落在他臉上,看到他還在熟睡的樣子,她的心柔軟起來,控制不住的想要微笑。
「嗯……」楚玄小聲嗚咽一聲,在被子裡翻了一個身,從仰面向上變成了面向她的動作。花朝本想用手撐起上身去挨近他,或許還能蹭個早安吻,沒想到竟然扯到了他們昨夜纏綿時糾纏在一起的髮絲,惹得楚玄輕呼。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離。
「別動別動,我來解。」輕笑一聲,花朝開始解那糾纏的髮絲,解不開。
毫不意外,楚玄睜開雙眼,看見花朝半是心虛半是無奈的握著他們纏繞在一起的頭髮,一副頭痛的樣子。
「你別動,我來吧。」楚玄撐起了身體,滿頭的捲髮散在肩上,將頭頂的耳朵凸顯得更明顯,坐起身來,屁股後面的尾巴也露了出來,不老實的纏繞在花朝的腰上,將她拉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