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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生之門?」花朝也曾經聽說過,那是幫助靈魂轉向下一世的媒介,「那隻要走進去,我不就重新回到三界了嗎?」
老人搖搖頭,解釋道:「你可以從那裡離開鬼城,但是回到三界的魂魄會失去現在所有的記憶,也不再擁有你現在的樣貌和能力,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在轉生之門中被清洗,靈魂變成一張白紙,才會進入下一世的輪迴。」
看著花朝逐漸陷入思考,老人意味深長道:「也就是說,轉世之後的魂魄已經不是你了,現在的你會徹徹底底的消失。」
花朝語塞,片刻後才問:「我能不能進去見鬼王大人一面?」
「孩子,我是鬼王殿的管事,就是鬼王大人讓我過來傳話的,你只有這兩條路可以走,留在這裡,或許能在鬼王殿中謀份差事;從這裡離開,投胎去凡間。」
二者擇其一,花朝難以作出選擇。
是記住如今她所擁有的記憶,呆在鬼城孤獨的度過千年萬年,是抹去這些記憶,回到三界,等待一個再次見到他的機會。
可是,失去了這些記憶的她,即使能夠再見到楚玄,她也不會再認識他。
「求求您了,就讓我去鬼王一面吧。」花朝卑微的求著。
老管事嘆了口氣,說:「鬼王大人說了,你若執迷不悟,就讓我在此為你上刑。」說罷,花朝的身體突然一動不能動,管事從懷中掏出一紙命書,「讓我看看,你是識人不清,盲從輕信,按照處罰,要剝奪你的雙目,你的魂魄和來世,都要在黑暗中度過。」
一雙粗糙長滿了老繭的手掌捂在她的眼睛上,花朝只感覺眼睛熱熱的,一片黑暗,直到那手掌的熱度從她眼前離開,那個黑暗也依舊沒有散去。
在本就昏暗不明的鬼城中,花朝怎麼眨眼都再看不到一絲光亮。
耳邊響起老人的話,「等你做好決定,我會替鬼王大人來接你。」
「不,您不要走,我不知道要怎麼做選擇,我不想離開他,也不想忘記他。他還在那裡等我,求求您了,讓我見鬼王大人一面吧!」
靈動的雙目變成灰白色,花朝無神的眼睛不知該看向何方,語氣中滿是無助。即使她如此懇求,也再沒聽見老人的回答。
在鬼王殿的牆外站了整整三天,花朝第一次體會到饑寒交迫的感覺。
沒有了仙身和元丹,她的魂魄輕盈到沒有重量,就像所有的魂魄一樣,會受到欲、望的侵蝕。會餓會感到冷,會無助迷茫,也會害怕疼痛。她會體驗這些負面的感覺,卻不會消失。
陰冷的雨落下來,牆上短小的屋檐遮不住她的身體,身子暴露在雨中,花朝甚至能感受到雨絲穿過靈魂時將她身體中僅存的熱量也帶走,只留下瑟瑟發抖的陰冷。
她蹲下身體,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想起在北原的雪地中趴在黑狼身上取暖,在百花宮的房中與楚玄一起從溫暖中醒來,甚至還回想起了在淞山的山洞中,外面刮著冷風,她就蜷縮在他懷裡,偷得一席溫暖所在。
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停了下來,無盡的黑暗是對她的處罰,花朝迷濛的看向前方,呆愣了一會後,稍稍側過身子,依靠在了牆上。
她是不是不該再見楚玄了,他現在可是魔界之主,而她只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魂魄,再怎麼也配不上他的。
雖然心魔已除,但他們之間的身份差別依舊是一道不可消除的鴻溝,她留在這裡,轉世去凡界,好像都一樣,無非是選擇一種失去他的方式:是再也不見他,還是徹底忘記他。
理性告訴她,無論選哪一個都好,只要做出選擇,她就不用再困在這迷茫無助的情緒中,但是她就是無法下定決心。她已經拋棄過他兩次了,再來一次,不僅她受不了,楚玄如果知道了,或許就不會再原諒她了。
美好的回憶總是醉人的,花朝即使被困在黑暗中,也能靠懷念過去的那些美好撐過眼前的艱難。
再等等,她不能那樣絕情地下了決斷,一定還有其他的方法,一定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鬼城日夜不分,她眼前的黑暗也一成不變,不知過去了多久,花朝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虛弱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濕漉漉的地面過了好幾天都沒有干透。
遠處的街上偶爾也傳來行人交流的聲音,但總離她遠遠的,她也聽不懂鬼城的人互相交流的日常。今天卻有幾道聲音逐漸向她走近,「哪來的小姑娘?咱們鬼城可好久沒有來這麼標緻的美人了。」
「什麼美人?你沒看見她是個瞎子嗎?這你都下得去手。」
「瞎子怎麼了,把眼睛一捂,在床上,還不照樣享受。我看你就是餓的輕了,還在這兒挑三撿四,有本事我吃的時候你就在邊上看著,我看你要不要她。」
眼前的黑暗讓花朝不清楚一旁走來的到底有幾個人,她努力挪著步子想離他們遠一些,但也只能依靠著牆慢慢移動。
與此同時,又一個陌生人小聲說:「這女人好像待在鬼王殿外有幾天了,她不會是鬼王大人身邊的人吧?」
「開什麼玩笑,鬼王大人他從來不近女色,真遇上了罪惡深重的女人,還不是發落給我們弟兄快活。你們別在這兒瞎猜了,我親自去把她抓來問問,一切就都清楚了。」
最後的聲音落下,腳步聲漸漸逼近,花朝心生恐懼,向後退去,卻因為雙目失明而不小心被腳下的石子絆倒,整個人向後仰去,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