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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歷了那麼多不同尋常,已經無法忍受千篇一律的生活,哪怕那種生活是我之前最為嚮往的。」
麗娜轉頭,看著瘦高男子笑的如少女般熱情洋溢。
五年前的她仿佛行屍走肉,黑布一裹就是個沒有思想的木乃伊。但是五年後,她眉梢眼角都是陽光與希望。
「……你說的對。」唐星銳握著手裡的水壺,輕笑出聲。
見識過了更廣闊的世界,誰還願意偏安一隅,庸碌到死?
戴子灝看著唐星銳拿著水回來,表情若有所思。
「怎麼了?」他問。
唐星銳搖搖頭:「沒有,就是……有些感概。」
他之所以會這麼生氣,只不是從麗娜身上看到了自己隱約的影子,物傷其類罷了。如果不是一次意外,他也會做一個家庭主夫,相夫教子,很稱職,很完美。他跟丈夫會成為上流社會的模範夫夫,被人稱讚。
但那不是他,那只是一具空殼。
索性,他跟麗娜都有了好的結局。
麗娜遇到了霍索恩。而他,遇到了戴子灝。
真好。
唐星銳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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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內斯特最後沒有選擇跟唐星銳和戴子灝一起,而是手搭在他那個老熟人肩上,愉快的表示他們兩個將一起前進。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志同道合的人,我感覺跟他有說不完的話。」歐內斯特在跟他道別時說道。
唐星銳說:「因為你從來沒有主動去了解過你的對手。」
「你說的對。」歐內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戴子灝的,「遇到你們很幸運。」
他沒有說什麼「期待下次再見」之類的話,因為彼此都知道,這一別,他們不會相見。
他們的人生是兩道平行線,短暫的相交過後,註定駛去不同的方向。
「我們走了。」唐星銳背上傘包,說道。
「再見。」歐內斯特和大家對他們倆揮了揮手。
唐星銳和戴子灝的身影逐步消失在了雪地里,在翻過一到山脊後徹底消失不見。
只餘下四行腳印,證明他們曾經來過。
最後的路段並不好走,他們要行走在近乎垂直的山峰上。這不但代表著跋涉的艱難,還代表著短時間內要上升不少海拔。他們幾乎還沒有適應過來,一小時之後就又往上升了幾百米。
空氣更加稀薄。
唐星銳手抓著裸露在外的岩石,大口喘息了幾秒。這裡的風太大了,吹得人頭疼欲裂,他不得不把圍巾帽子全帶上。喘氣的時候圍巾上就凝成了小水珠,不久就變成了冰,結在圍巾上。雖然難受的要命,但是他不敢摘下來。
一旦失去了面部的遮擋,他的呼吸系統很容易受到損傷。
「還好嗎?」戴子灝拍了怕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沒事,繼續走吧。」唐星銳勉強對他笑了笑,笑完了才想起來自己的臉被圍巾遮住,戴子灝什麼都看不見。
白浪費他一個笑臉。唐星銳呲牙想著,卻沒有力氣說話了。
實際上戴子灝並沒有比唐星銳好上許多。
他的臉白到透明,幾乎沒了血色,每呼吸一次,呼吸道都像是被冰凌劃傷一樣痛。
他們已經這樣走了整整五個小時。
食物早就已經沒了,為了減負,傘包也被丟棄了,身上除了防寒衣物就是那根牽著他們的繩子。
兩人互相扶持著,極其緩慢地走在最後的路段上。
唐星銳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他抬頭看向天空:「又下雪了。」
手套上的雪花很快化了,變成水從指縫中流出。
眼睫上落了雪,隨著輕輕地眨動如蝶翅般撲扇。
戴子灝抬手,碰了碰他的睫毛。唐星銳眨眨眼,看向他。
「有雪。」戴子灝把手上些微的涼意捻開,給唐星銳看。
「看不到啦,化得那麼快怎麼可能看到。」唐星銳笑他,聲音卻沙啞到幾乎發不出音來。
戴子灝彎了彎嘴角,想說話,卻輕咳了幾聲。
「我們是不是快到了?」唐星銳全身沒有一處不無力的,連聲音都在發虛。他用盡了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幾乎要支撐不住。
雙腿軟到了下一秒就要脫力跪在地上的地步,喉嚨間滿是血腥味。
戴子灝止住了咳嗽,「嗯」了一聲,往前看去:「還有一點。」
唐星銳低聲嘟囔:「我從第一次遇到你開始,就不相信你口中的』一點『。」
見戴子灝疑惑的看著自己,唐星銳總算逮住了機會好好說道:「我第一次聽你說馬上,是在秦嶺的水窩子,我走了一個多小時,腳都磨破了才到了你說的馬上。第二次是在藏北,你騙我說……」
戴子灝:……唐星銳這麼記仇的嗎?
他聽著對方一樁樁一件件地,把從他們相遇時開始的事情全都捋了一遍,挨個指出來,眼神中充滿控訴。
戴子灝:「……你嗓子啞了。」
所以就別再說了。
唐星銳清了清嗓子,但不好使,於是閉嘴了,光拿眼睛瞅著戴子灝。
「這次沒騙你,真的要到了。」戴子灝指了指被雲層擋住的地方。
唐星銳順著戴子灝手指的方向看去:「我怎麼什麼都沒看到?」
戴子灝收回手,斂眸看向唐星銳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剛才雲散了,我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