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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笑著說了聲好,在唐星銳的堅持下走了。
唐星銳深吸一口氣,邁入了病房。
病房陽光充足,窗簾拉開來,屋內暖氣開得很足,床頭還有一束乾花,即便是一個植物人也沒有虧待絲毫——畢竟是給足了費用的。
唐星銳慢慢的走到了病床旁,看著床上那個面容安詳的老人。即便是沉睡了許多年,她的面容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美貌的模樣,如今平添了許多的皺紋,歲月在她臉上刻了痕。
「我來看看你。」唐星銳說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有些拘謹,雙手握成拳放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老半天才慢慢的放鬆下來。
「今天是大年初二,這裡有些冷清,大概是都過年去了。」唐星銳說著,幫老人掖了掖被子。
「我是剛回來的,如今不住在這裡了,住在湘省,春節是跟我的愛人過得。我們昨天去看了廟會,特別熱鬧,我平時不信佛,昨天卻拜了拜,他們說心誠則靈,我覺得我還挺心誠的。我在佛祖前面許了兩個願,一個是希望能一直跟我的男朋友走下去,另一個就是想讓您醒過來。」
「我還第一次看了社戲,他們在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廟會上還有很多好吃的,我買了不少吃食呢,像什麼紅糖發糕,小糖畫,炸年糕之類的都買了一點,很好吃的,就是價格太貴了,他們說比平時要貴上十塊錢呢……」
唐星銳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他開始有些緊張,但是話說的多了好像真的能緩和這種緊張的情緒。他看著床上慈眉善目的老人,覺得自己真的是神經質。
他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說得有些口渴了。
「要是您下次醒過來,我就帶您也去看看,如果您能接受我的話。」他說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手拿著一次性紙杯慢慢地喝,眼睛看著窗外的柏樹。
後來他就沒再說話,房間裡陷入了沉靜。
他其實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不敢讓老人醒過來,因為她是這世界上最了解原身的人,自己裝不了太久。但另一方面,他又想讓老人醒過來,她已經在床上躺了太久太久了,她不應該繼續躺下去,她明明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她可以在晴天裡去湖邊散步,去跟老姐妹打毛衣,去夜間的公園裡跳廣場舞,在下雨的時候回屋裡,躺在搖椅上聽收音機。
或者如果她太愛社交,可以在小學門口開一個小賣部,唐星銳請人打理,她只需要在店門口搖著蒲扇,看著孩子們嬉鬧著、簇擁著叫她奶奶,問她汽水多少錢一瓶。
「再過幾天我就要復工了,到時候又要飛來飛去,有時候一睜眼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最忙的那幾天真的要被逼瘋了,一天裡換了三個地方趕通告。每次這時候都很茫然,都要問王樂一句我在哪,醒來跟沒有家一樣,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唐星銳笑了一下,年前都很忙,大家都為了過一個好年而忙碌著。
「可是一想到有人在等自己,想到自己的忙碌是為了這幾天的假期,就感覺也不是那麼累了。」他托著腮,看著病床上的老人,「奶奶,我也在等你啊,你別去滿世界遊蕩了,快點醒過來吧。」
「你醒過來,我就有第二個家人了。」
他輕聲說道。
自己最終,還是想要讓她醒過來的。甚至還奢求著她能接受自己。
天邊暗了下來,冬天的晚上總是來得這樣快。
唐星銳站了起來:「我下次再來看您。」
他沒看到的是,病床上老人的手指輕微動了一點。
到了康復中心的門口,唐星銳對前台的護士小姐說道:「下次那位義工再來的時候,麻煩您幫我道聲謝。」
護士小姐說道:「好的唐先生,您慢走。」
唐星銳頷首後走了出去,打了個車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他和孔芮玲一直都是在公司碰面,所以對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不住在那裡了。他本來是要直接退租的,但是要是讓孔芮玲知道他直接退了這裡的房子,一定會多想,他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說自己的事情。
但總歸是要說清楚的。
「好多事啊。」唐星銳低低的嘆息出聲,看著車窗外倒退的景色發呆。幾天之後他還要參加一個晚會,再之後就是節目組的開播通知,被趕著往前走。
「小伙子年紀輕輕的,愁什麼?」開車的是個大叔,看他這樣就笑著調侃。
唐星銳說道:「煩心事多啊,工作上的和生活上的,都挺多的。」
「人活世上還能沒個煩心事?你看我,我跟你笑呵呵的說這話,好像挺樂呵,但是誰能想到我家父病重躺在床上急需用錢呢,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大過年的跑出租,早就闔家團圓去了。」
唐星銳看向司機,他中年有點發福,但是看上去就是個健談好說話的人:「您別難過。」
司機笑著搖了搖頭:「難過是難過,但是人總要向前看的。遇事放寬心,挺一挺,總會回去的。」
他明明都不知道唐星銳在煩惱些什麼,可能只是些少年人的多愁善感,但還是認真的出言安慰。
唐星銳沖他笑了笑:「您說的對。」
臨下車的時候,唐星銳問了司機多少錢,司機報了個數,他掃碼轉帳。
快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司機師傅從車裡探出頭來,喊他:「給多了,多給了不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