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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秀娟兩人下意識往這邊看。
煤油燈照亮的空間有限,梁汝蓮的床遠離兩人,到了她這邊,原本昏黃的燈光變得模模糊糊,像給她鍍了層淒涼的毛邊。
再配上瘦弱背影,真的淒涼極了。
兩人瞄了一眼,忍不住又瞄了一眼,發現無法安心看書學習了。
楊秀娟在廢紙上寫:「她怎麼了?」
王大紅皺眉想了想:「因為李大喇叭?」
兩人今天也去秋種了,知道發生了什麼。
楊秀娟:「應該不會吧,她才不會在乎這個。」
王大紅深有同感點點頭。
被當眾斥責,一般女孩子怕是會哭出來,可這位室友,不是一般人啊,比這更丟人的事多了去。
兩人同時看向另一個空空的床鋪。
作為室友,她們知道的更多,先不說脾氣古怪吧,沒臉沒皮追別人的男朋友算怎麼回事?真給女知青丟人呀。
兩人繼續學習,好半天一個字沒看不進去,那人明明坐著一動不動,卻好像無聲無息在表達什麼。
灰撲撲的泥土屋裡,燈光不時隨風輕輕搖曳,氣氛壓抑的讓人不敢大聲呼吸。
王大紅的床和梁汝蓮的對角,她忍不住微微側身,有了新發現,像是在看什麼東西。
看什麼東西呢?
看什麼東西能讓她一動不動待這麼久?
好在沒持續太久,梁汝蓮端起臉盆,出門洗漱去了。
她一走,兩人同時深呼口氣,然後不約而同看向床。
燈光太暗,只能看到是個小小的東西。
楊秀娟沒忍住好奇,默默等了會,確定對方不會突然回來,躡手躡腳跑過去看了眼小聲驚呼:「大紅,快來看呀。」
那是張照片。
七十年代,照片非常稀罕,只有省城之類的大城市才有,讓她驚訝的,是照片上的內容。
一張巨大的飛機前,站著兩個穿軍裝的大人和三個孩子。
王大紅一眼認出里照片裡的小女孩,小聲道:「這是她?」
「肯定呀。」楊秀娟強調重點,「她竟然看過真正的飛機,還拍過照。」
今天飛機播種的場面太震撼了,不止村民,絕大多數知青也是第一次經歷。那轟隆隆的巨大聲音,讓人感覺特別的渺小,世界觀仿佛被改變。
和兩人配對幹活的村民嘴就沒停過,一直問東問西,可她倆只稍微知道些飛機起飛的原理,至於裡面什麼樣子,也好奇的很。
於是當梁汝蓮再回來時,發現氣氛變了,她不動聲色看了眼照片,嗯,動過了。
非常好,好奇是要付出代價的。
燈光下,楊秀娟表情非常不自然,別人不在偷看照片,這是種不道德的行為。
她裝作無意抬頭,正好對上一雙明亮無辜的眼睛,也不知道怎麼著,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回來了。」
說完暗暗後悔,按照以往經驗,對方要麼假裝聽不到,要麼淡淡嗯一聲,總之非常的尷尬。
下一秒,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來了,你們學習呢。」
語氣談不上多熱情,但絕對正常。
假裝學習的王大紅抬頭,兩人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撼。
竟然懂禮貌會說人話了?
那感覺像生產隊的牛忽然口吐人言。
三人之間沒有過什麼深仇大恨,除了沒羞沒臊追男人這點,其它都因為原身性格。
楊秀娟家中排行老大,性格最寬容,特別現在做了壞事,她猶豫下主動坦白:「對不起,剛才我看你照片了。」
梁汝蓮微微一笑:「沒事,又不是日記。」
楊秀娟感覺屋內燈光好像短暫大亮了下,她發現這位室友笑起來特別好看,怎麼說呢,就好像早上掛滿露珠和朝霞的野花。
她莫名被感染,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第4章
梁汝蓮怎麼可能想家,即使原身也不會想的好吧,沒錯,是要修復舍友關係,但她早厭倦了裝可憐的綠茶行為。
用一顆心,以真誠換真誠才是正道。
拿出照片,主要目的為之後的飛機事件做準備。
飛行員,不論現代還是後世,都算比較神秘的職業,那可不是開車,有駕照就能上。
可以想想,等到時候提出開飛機,沒準會當成個瘋子。
有照片就不一樣了,出生空軍世家,多少算說得過去的理由,但沒想到事態如此發展。
見她低頭不語,張秀娟兩人心有神會對視一眼,就說嘛,剛才分析過,大概率看到飛機想家了。
沒有什麼比共同經歷更容易產生共情。
知青一年裡只有春節才能回家,還沒親夠就又回來了,時間漫長的好像永無盡頭。
張秀娟昨晚夢見了父母,醒來時淚濕枕邊,她想起此景忍不住哽咽:「再堅持半年就能回家了。」
王大紅本來沒哭的意思,可倆人都在想家,只能隨波逐流,她跟著眼圈發酸:「上次家裡來信,說我爸老毛病發作的厲害住院了,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好一些。」
什麼事經歷的多了都會形成套路,類似情況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安慰沒啥用的,也不需要安慰,兩人熟稔握住彼此的手,從雙眼滿含淚花變成相擁嚎啕大哭。
梁汝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