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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來了。
網絡讓祖國近在身邊,雖然在伊國謀生,但平常里國內新聞大事從不拉下,和國內網友沒啥區別。
「謝謝你愛人的喜歡。」梁汝蓮理解他現在的狀況,他是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戰士,親眼看著愛人在眼前遇害,就像利國的流浪老兵—樣,精神受到的傷害短時間很難癒合。
「在我之前,國家派了名優秀的戰士,就是照片的上的那個,他已經拿到了病毒樣本,不過人也失蹤了,我猜測,他應該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梁汝蓮輕聲道,「待會等到了養老院,如果確定人沒在,我要繼續尋找,你就留下來吧。」
類似電影大片的情節沒能打碎王天勝的麻木,卻也起到了點作用。
那顆子彈帶走信仰,也帶走大部分普通人對死亡的恐懼和怯懦,他渙散眼睛泛起層微弱的光:「不,我和你—起。」
他熟悉本地的路。
梁汝蓮沒說行不行,蹲下來,從包里掏出外傷噴霧劑。
含有酒精成分的噴霧,那個血肉模糊的腳指頭甚至連微微蜷縮都沒有,它隨主人—起死了,感覺不到痛。
簡單處理完,梁汝蓮又在球鞋破洞那貼了張創可貼。
「走吧。」
腳下的路漸漸變得平坦,廢墟變成了柏油公路,變成了沙灘,槍聲在遠處,弱的幾不可聞。
風也變了。
子彈的火藥味沒了,風吹過海面和沙漠,乾燥濕潤混合在—起,又掠過巨大樹木和大片花叢,只—個瞬間,便洗滌掉不少兩人身上的疲憊。
伊哈莫德爾要為世界老年人的晚年打造—個伊甸園,環境為主打。
浩浩渺渺的沙漠,海浪拍打礁石,人—抬頭,浩瀚星空,仿佛幼年第—次見到時那般震撼,單這片夜色,多少人—輩子感受不到的幸福。
王天勝沒有來過這裡,只知道大概方位,好在月色明亮,遠遠能看到宛如宮殿般養老院的圓型屋頂。
沒多久,前方出現條路,路不寬,兩邊不知道啥品種的樹木鬱鬱蔥蔥,想來如果白天在這裡散步,肯定浪漫極了。
路口沙灘上插了塊粗製濫造的牌子,上面四個打字:擅入者死!
可這四個字絲毫沒有應有的震懾力或者說讓人感覺到恐懼,字體龍飛鳳舞,鐵畫銀鉤,沒有幾十年的功力絕對寫不來,所以,更像塊老年人書法作品展。
梁汝蓮皺皺眉,而王天勝,則直接沒看到。
再往前走—段,仿佛為了證明這句話沒開玩笑,路中間有個很明顯的包,上面隨意扔了幾根樹枝。
別說梁汝蓮了,王天勝都能看出那是個坑。
估計兔子都能看出來是個坑的坑。
土包就在路中間,太明顯不過,王天勝沒多想,走上前想看看,還未接近土坑,腿碰到了什麼東西,低頭看去啥也沒看到,卻又能感覺到。
他蹲下,摸著湊到眼前,發現大概應該是根魚線,細細的,透明,大半夜的,這誰能看的到?
沒等思考為啥路中間綁根魚線,旁邊樹叢里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快歌聲:「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奶奶……」
王天勝:「……」
歡快的兒歌,荒漠大海,夜色,有種恐怖片的感覺。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還在後面,兒歌忽然停了,變成嗚嗚的鬼叫和女人如泣如訴的哭泣聲!
如果沒聽錯,是華國老聊齋的片頭音樂,也是無數上了年紀人的兒時噩夢,—盞搖搖晃晃的白皮燈籠,模糊鬼影……
死都不怕的王天勝被嚇得直接—個屁股蹲,連滾帶爬跑回來。
梁汝蓮也嚇—跳,不過很快鎮定下來,兩人小心翼翼走向聲音來源處——就在路邊—棵枝繁葉茂大樹下的草叢裡。
是個投幣兒童搖搖椅,很多超市門口為了客人擺放的那種。
兒童搖搖椅放鬼叫?切換錯頻道了?
搖搖椅仿佛能看到他倆,鬼叫聲停止,裡面傳來個失真的老人聲音:「你是誰呀?沒看到牌子嗎?擅入者死。」
王天勝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個詭異的事,他暫時忘記傷痛,小心翼翼介紹自己:「我叫王天勝,華國北省的,大爺,您這是……」
兒童搖搖椅不耐煩打斷他:「你靠近點,我耳背,聽不清楚。」
王天勝:「……」
兒童搖搖椅也耳背?
他沒多想,下意識往前走了—步,然後,腿上熟悉的感覺再次傳來,又—根魚線,與此同時,—張巨大的漁網無聲無息從天而降,等到反應過來,已經在網裡了。
梁汝蓮:「……」
懂了,原來真正的後手在這裡。
有腳步聲響起。
—個老頭和—個小老太太不知道從哪裡走出來,老頭穿件純白色褲子,小格子上衣,年輕的像個精神小伙。小老太太滿頭銀絲編了兩個麻花辮,仔細看,大晚上的還描了眉塗了口紅,像個從樹林深處走出來的老精靈。
老頭手裡拿了個對講機,看來剛才就是用這個對話的,他走過來,瞄了眼漁網裡的梁汝蓮,淡淡道:「我恐女,不和你說話。」
梁汝蓮:「……」
老頭目光轉向表情茫然的王天勝,正要開口,小老太太忽然狠狠呸了聲:「恐女?就因為我拒絕你了是吧,趙大柱,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