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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挖到地表水層了。
有一個泉眼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過不了太久,這裡將成為一方巨大的碧水。
從此後,再也不怕乾旱,有了水,就有了希望。
挖掘機司機趕緊把車開上來,他的任務結束了,剛打開車門,就被幾個村民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謝謝你,謝謝你,王同志。」
這是個有味道的擁抱。
挖河的幾天裡,村民態度熱情中帶著淡淡的疏離,或許因為第一天的不愉快,也或許來自城鄉有別。
王司機看著眼含淚花卻大笑大吼的村民,一股陌生的情緒忽然迸發,他反手,還了個有力的擁抱。
作為縣城唯一的挖掘機司機,所到之處都是崇拜目光,可這散發著味道傳遞來的、讓人感同身受的喜悅,還是第一次。
他看向坑底混雜著泥土的水流,心底忽然豪情萬丈,等到壯大流向田地時,有他的一份功勞。
領導人那句話仿佛出現在眼前——到群眾中去!為群眾服務!
王司機成功感動了自己,模糊目光中,下意識尋找那道在他眼前站了三天的美麗身影。
說實話,他見過無數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但沒有一個讓人如此動容,連續三天,一抬眼就能通過玻璃窗看到,近的探出手就能摸到。
人都曬黑了。
一個女知青,確切說和村子沒什麼關係,也不是文化館員工,不至於這麼拼命,可她像個不知道苦累的鐵娘子,甚至有村民想代替一會都統統拒絕。
這是個值得相伴終生的革命伴侶。
他忽然臉紅了。
挖掘機司機,還是黨員,應該,應該有資格吧。
梁汝蓮不知道旁邊又開了朵桃花,她毫無形象癱坐在泥土堆上,心情和王司機差不多,同樣被淳樸的喜悅而感染。
她一開始是有目的的,為洗刷原身留下的壞名聲,她已經成功了,村民不時看來的目光充滿感激,可已經不重要了。
她在這個世界留下了痕跡,不論將來滄海桑田怎麼變化,這個無名池塘,將會永遠有她的汗水和記憶。
然而,這片熱土,給與了她所沒想到的深深的回報。
晚飯過後,王大紅正慷慨激昂訴說今天得到的消息:「太不要臉了,大嬸都不放過,汝蓮,我現在全信了,他就是個臭流氓。」
梁汝蓮聽的津津有味,知道劇情不意味著知道所有個人細節,她看看旁邊空空的床鋪,問:「林曉萍呢?」
好想知道女主此刻的心理活動。
「說自己出去走走。」楊秀娟壓低聲音神秘道,「不過我看到她往男知青宿舍方向去了,該不會去找寧子海分手吧。」
也就在這時,大喇叭響起。
一般來說,除了早上固定喊大傢伙起床準備吃飯上工,其它時間段,除非出現什麼大事。
「社員同志們,大傢伙今天很高興吧,我也很高興,困擾咱村無數年的灌溉問題終於解決了。」老村長聲音聽起來像喝了酒,忽高忽低,有點不像他,「大傢伙都辛苦了,我在這裡感謝大家,感謝你們支持我這個老頭子。」
「但是,咱們不能只高興,要好好感謝梁汝蓮同志,沒有她,就沒有河塘,咱們村窮,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我建議,以梁同志的名字命名這個河塘!」
老村長得意洋洋道:「梁知青的名字好聽著呢,茹蓮塘,大傢伙覺得怎麼樣?」
山村夜晚安靜,不知道從哪裡傳來漢子的叫好聲。
老村長似乎聽到了,樂了聲:「那就這麼定了,梁同志,請馬上來大隊一趟。」
不比之前的表揚去主動挖河,以河命名,這大概是村民能給與的最大回報。
梁汝蓮:「……」
大可不必!
王大紅楊秀娟兩人眼睛全是星星:「茹蓮……」
以名字命名河塘啊,這是多大的光榮。
楊秀娟激動地舉例子:「我記得報紙上說過,國外有個科學家發現顆小行星,最後以他的名字命名。」
梁汝蓮好笑又慚愧,她配不上,幫助挖河出發點並非為了村民,她沒那麼偉大。
承受的起冷風冷雨,卻承受不起人間溫暖。
梁汝蓮擺擺手:「我先去大隊,看看老村長找我什麼事。」
來到大隊辦公室剛推開門,就聞到股濃濃的酒味。
辦公室內,兩個老頭面色通紅,一張八仙桌放著兩個簡單的兩個菜,一瓶酒。
梁汝蓮忍不住吐槽:「老村長,您喝了多少?」
勞動是最好的資本,梁汝蓮現在已經不用再像剛開始見到老村長般小心翼翼。
老村長招招手,笑眯眯道:「沒喝多少,來,坐下,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對我來說最好的消息就是您收回成命。」梁汝蓮正色道,「那麼多鄉親們挖了好幾個月的河,我全加起來才五天,用我的名字不合適。」
「你個小姑娘還挺謙虛的。」老村長向對面的老館長眨眨眼,「老夥計,您來說吧。」
老館長夾了筷子菜,又美滋滋喝了口小酒,這才矜持道:「中央要派專家組來了。」
梁汝蓮意外又不意外:「真的?」
老館長眼裡忽然有了淚花,他不好意思笑笑:「小梁同志,國家和我個人真要好好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