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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柱把人緊緊抱住:「嗯。」
「你倆回屋恩愛去。」單翔不耐煩揮揮手,熟悉的感覺讓他竟然一點都不擔心,時間不多了,還有別的事要做。
這一趟旅行,趙大柱花光所有積蓄,想在生命的最後,彌補心裡的缺口。
兩個錯過大半輩子的人,終於走到一起,是開始,也是結束。
老天對他倆太殘忍。
眾老兵心裡同樣表白,忍著哽咽大聲起鬨:「去吧,回屋裡想幹啥就幹啥,站崗不用那麼多人。」
誰不明白呢?
趙大柱眼裡有淚,他蹲下,做了個要背人的姿勢。那是他老家成親時候的規矩,最後入洞房,新郎官要背新娘,以代表以後當牛做馬伺候好為他生兒育女,陪伴度過餘生的愛人。
沒有喜糖沒有紅蓋頭。
可是,有戰友的祝福,有漫天的璀璨星辰。
背到樓下,趙大柱再也堅持不住了,氣喘吁吁大笑:「老婆子,你下來自己走吧,我腰快斷了。」
稱呼變了,從年輕時親昵的美麗,變成走過幾十年歲月的老婆子。
仿佛要用這個稱呼來證明,在一起了很久很久。
養老院考慮到上了年紀的人大都喜歡花花草草,每個房間門口都有個花圃。
趙大柱這段時間配合張美麗,學會了不少甜寵劇橋段,可骨子裡還是個糙漢,他也不管什麼花,這個顏色一朵,那個顏色一朵,摘了滿滿一大捧,想了想,硬著頭皮單膝下跪。
他能做的不多了。
張美麗神智似乎又錯亂了,她面色嬌羞,仿佛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接過放到鼻尖深深吸了口:「好香呀。」
黑夜遮蓋住歲月留下的痕跡,模模糊糊的人影,一如幾十年前。
那時候,他們都年輕,他是偵察連長,她是偵察副連長,互相看不起。
他們約定,等到戰爭結束生一窩小崽崽,老大繼承衣缽當兵保家衛國,老二好好學習建設祖國,老三當老師教書育人……老小最好是個閨女,啥都不用做,到時候國家肯定強大了,有一群哥哥寵。
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願望。
可是一個都沒實現。
「呀,還有朵菊花,真好,你這是送我花圈吧。」張美麗秒變臉,抽出朵小雛菊作勢欲扔,最終沒捨得,小心翼翼掐掉莖,插在頭上。
然後心情忽然又變好了,羞澀問:「好看嗎?」
「好看,很美麗。」趙大柱滿腔的情緒終於噴出胸腔,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她也這樣,喜歡摘花插到頭上,沒少被他批評。
趙大柱滿臉老淚縱橫,走過去抱住瘦骨嶙峋的愛人,他哭了:「美麗,我捨不得你,下輩子,你一定不要嫁人,等我好不好,我要和你完完整整做一輩子夫妻。」
「好的呀,下輩子我會一直等你,除了你,我誰也不嫁。」張美麗笑嘻嘻點頭,她似乎非常享受此刻,很幸福,「大柱,你還記得那首歌嗎?就我們最愛的那首。」
趙大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把頭埋進愛人白髮中,聞著熟悉的茉莉花香,哽咽道:「你唱給我聽,好嗎?」
那個時代的軍人,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兩首歌,一首唱給國家,一個唱給自己和戰友。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土壤里有我們付出的愛。」
「……」
血染的風采。
張美麗聲音不年輕了,談不上好聽,可這首歌,是一個老軍人,生命最後的告別。
旁邊不遠處幾個幹活的彎彎人,和其他人一樣,眼睛紅了。
他們沒聽過這首歌,但知道歌詞裡寫的什麼。
第85章
時間已接近午夜,廢墟城市的夢都是張牙舞爪,沒有安全感的。
伊國有名有姓的武裝團伙接近百個,在未分勝負之前,有各自的範圍地盤。
榮光,屬於其中比較小的,二百多人,地盤也小,是各武裝團伙不太想要的,距離彎彎人的住所不遠,北邊挨著首富先生的私人領地,動起來手畏手畏腳。
阿爾伯茲是團伙的頭目,三十多歲,身體和思想屬於—生中最巔峰的階段,就像他的名字—樣,來自本國的最高山峰。
熄火三天,手下都非常高興,每天奔走於生死之間,緊繃精神迎來難得的放鬆。
阿爾伯茲沒有睡,他站在窗前,靜靜看著熟悉而破敗的家園。
他的家園,本應該富饒而美麗,有數千公里的海岸線,有蒼茫沙漠,還盛產黃金石油,可政府太無能了。
這—場生靈塗炭的內戰,何時才能結束,新的政府又會怎樣?
誰都可以,不是棘突那伙人就行,他們,和利國走的太近了,伊國不應該再重複之前的老路,成為他國的工具,仰人鼻息。
房間門忽然被重重敲了三下,近衛兵急匆匆走進來:「報告首領,我們抓住了個女人?」
「什么女人?」阿爾伯茲猛然轉身,「忘記軍規了嗎?任何時候,不許仗著武力強迫我們的同胞。」
近衛兵連忙擺擺手:「首領,您誤會了,有個華國女人自己闖進來,還說要見您,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