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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雪靠在沈灼的肩上,對他身上的氣息產生了依賴。好像擁抱了冬日的暖陽,連溫柔都是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困了,就寢吧。」凌霜雪在沈灼的肩頭蹭了蹭,聲音帶著醉意般的沙啞。
沈灼如夢初醒,鬆開摟著凌霜雪的手,凌霜雪卻沒有放開他,反而懶散地看著他,道:「剛才消耗了靈力,現在不想動。」
沈灼從這話語裡聽出了一點嬌氣的感覺,可凌霜雪的神情是那麼的坦然,好像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沈灼心裡百轉千回,一時不確定凌霜雪的意思。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把凌霜雪打橫抱起來。
凌霜雪順勢倒向他的胸膛,閉目養神。
這個動作充滿了曖|昧和依賴,沈灼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偏偏凌霜雪離的那麼近,能把聲音聽的一清二楚。沈灼感到窘迫,越想冷靜越難冷靜。
面對喜歡的人,心意是藏不住的。
好在凌霜雪沒有反應,好似沒有聽見。
從院子到房間的路在今日變的格外漫長,沈灼感覺到自己走的很快,但路卻怎麼也走不完。好不容易到了床邊,他將凌霜雪放下,粉面飛霞,連衣襟遮掩的脖頸也是紅潤之色。
凌霜雪睡到兩側,側身看著沈灼,拍拍空餘的床,雙目含情道:「不暖床?」
沈灼渾身僵直,覺得舌|頭都有一些木:「我給師尊開陣法。」
「陣法的暖流滿屋子亂竄,不如人規矩。」凌霜雪欣賞著沈灼的窘態,覺得分外有趣。
他想過避讓,但沈灼還是靠過來了。帶著善意和陽光,闖入他孤寂的世界,想要星火燎原,捕捉人世的煙火。
既然如此,那他只能把這光引誘回去。
凌霜雪的話讓沈灼瞪大了眼,須臾之間,他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這人真的比陣法規矩?
「若是不願,我也不勉強。」凌霜雪見沈灼遲遲沒有動靜,以退為進。他略顯失望,拉過被子給自己蓋上。
沈灼停在原地沒有動,咫尺之間,躺著的是自己喜歡的人,而他卻在想著如何逃避。沈灼深吸一口氣,那狂亂的心跳平息下來。一抬手,室內靈光盡滅。
黑暗中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沈灼和衣躺下,手掌在被窩裡挪動,他摸索到了凌霜雪的手。熟悉的功法運轉,靈力在彼此之間流淌。
凌霜雪感受到那股精純的火靈力,沉默了兩息,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鬱悶。
沈灼對他的心意都反應在實誠的身體反應上,可當給他機會的時候,他比柳下惠還要正人君子。這是可以委屈自己,但不能委屈凌霜雪。
喜歡不是獨斷專行,沒有心意互通,又怎可無端越矩?
凌霜雪無話可說,他運轉了功法的另一部分,把自己體內的天力拆分成沈灼可以吸收的程度,慢慢地渡給他。
師徒二人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花錦城炸開了鍋,大伯公家的一地狼藉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注意力。人們議論紛紛,都在猜測和白日長街的事有幾分關係。
大伯公一家被迫更換了新的府邸,但依舊是堵不住悠悠眾口。
不過這些都和沈灼一家沒有關係,沈灼一大清早就收到了公輸彤的消息,告訴他段秋約在段家湖心亭。
那個地方沈灼還有印象,用過早膳在藥坊和藥鋪之間溜達了一圈,確定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後,他和大家說了一聲有事要出去,便準備獨身前往湖心亭。
凌霜雪倒也沒說什麼,不過給他系了一塊新的玉佩,上面刻著繁複的陣法,是一次性的防禦法器。
聞人且看的羨慕,直言自己嫉妒,轉頭就找凌霜雪討要一塊。他是瞧著那東西好看,陣法什麼的一知半解。
凌霜雪沉默了一下,當真拿出一塊不一樣的遞給聞人且,道:「少闖禍。」
聞人且仿佛是靠嘴走天下,這才到花錦城兩天,一天一件事,照這個速度下去,時淵夜在宗門遭人惦記的速度也快了。
他把聞人且放出來之時恐怕也沒想到,聞人且能在外邊給他拉一堆仇恨。
聞人且嬉皮笑臉,接過玉佩就系在腰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把凌霜雪的話聽進去。
沈灼離開沈家,趕往湖心亭。
段家的住宅在城外郊野,三進的院子典雅整潔。因為常年有人打掃,看上去並不冷清。在院子的後方有一片湖泊,冬日枯荷瘦影蕭索,而湖心亭就在枯葉之中,無橋無路,單憑靈力飛躍。
離得遠,沈灼能看見垂下的紗幔之後,一道消瘦人影倚著貴妃榻。憑著那日在街頭的遠遠所見,沈灼認出等他的人正是段秋。
十年未見,又是誤會重重,沈灼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飛入湖心亭,撩起紗幔,裡面端坐的姑娘抬頭看過來。
面具遮掩了被腐蝕的半張臉,剩下的半張因為毒素的折磨,消瘦而沒有血色,顴骨突出,哪裡還有當年貌美絕倫的半點影子?
沈灼呼吸一滯,那日遠遠看過去,因為記憶對上號才認出來,並沒有看的太清楚。今日直面,那種震撼讓沈灼喉嚨發堵,仿佛是咽了一口黃連,萬般不是滋味。
被段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早已光環墜地,身在地獄。
「怎麼?對你自己的傑作感到陌生,認不出來了嗎?」段秋諷刺道,眼神冷漠地看向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