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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婉清輕嗯一聲,略顯猶豫,看著沈灼躊躇了一會兒,斟酌道:「其實我也是有件事想請沈公子幫忙,我哥離家多年,和家裡關係一直不好。但眼看就要到了爹娘的忌日,以前他在宗門修行也就罷了,這一次難得相遇,我想帶他回去,但又勸不動他。」
曹婉清言辭鑿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許是第一次來求人,她說完這話就顯得局促不安,擔心沈灼會拒絕。
忌日一事讓沈灼有所觸動,曹家那個地方,能讓曹瘋子惦記的除了曹婉清,也就爹娘的陵墓。那麼多年沒回去,曹瘋子心裡不可能毫無波動。但他竟然連這個理由都拒絕了,他在想什麼?
沈灼猜不准,沉吟片刻,答應曹婉清的相邀。有些事他在這裡想沒用,要見到曹瘋子才能問個明白。
離開前,沈灼和門口的弟子低語兩句,讓他去給凌霜雪說一聲,免得凌霜雪著急。
曹婉清選擇見面的酒樓在繁華的十字街口,正對面是溫家包下的客棧。這地方離沈家不遠,身處鬧市中心,視線開闊,有點風吹草動都能盡收眼底。
沈灼跟著曹婉清上了樓,曹瘋子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他看著沈灼有些不自在,撓撓頭歉意道:「沈師弟,我這次給你添麻煩了。」
「曹師兄說的什麼話,這種事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沈灼沒有介懷,他環顧四周,打量一眼眼前的雅間。
酒樓的位置本身就顯眼,這個雅間的布局同樣不俗。只是略微有點靠角落,窗外的視線被一顆高大的槐樹遮擋,樹蔭落下來,視線不夠開闊。
沈灼覺得這棵樹的位置有些奇怪,不偏不倚,和他所在的這個雅間形成了一個對角。
這家客棧里原本就有這棵樹嗎?沈灼的腦海里冒出這個奇怪的念頭。
只是還不等他思索出個所以然,趁著曹婉清出門的功夫,曹瘋子靠過來道:「沈師弟,幫我個忙,幫我勸勸婉清,別和曹家人回去了。只要她願意留下來,我可以帶她回幻月仙宗。」
曹瘋子神情苦惱,看樣子這些日子沒少被這件事煩惱。他原以為帶走曹婉清最麻煩的是曹家人,卻沒想到到頭來,不願意跟他離開的反而是曹婉清。
沈灼欲言又止,兩兄妹一個要勸人回家,一個人要勸人離家,合著他就是來當和事佬。這兩兄妹的想法態度都很堅決,誰也不肯聽誰的。
沈灼也犯難了,問道:「曹姑娘為什麼不肯跟你走?」
曹瘋子嘆了口氣,道:「她說自己習慣了曹家,不管走到何處都難以擺脫那樣的陰影。她在曹家過的並不快樂,可過往又像是無形的枷鎖,將她困在原地。我只恨自己以前沒有這個本事,不能帶她離開。沈師弟,你幫我勸勸。」
「你這,恐怕有點難。」沈灼聽完曹瘋子的描述不由地皺眉,按照他了解的消息,曹婉清失去雙親,哥哥被迫離家,她從小就是一個寄人籬下的狀況。
曹家給了她很大的傷害,但又是因為曹家她才能活下來。她此刻不是不願意脫離,而是在這種不斷給一棒子又給顆糖的馴化下,對曹家產生了依賴,無法逃離。
在沈灼看來,明面上的溫柔手段恐怕不會有太大的效果,所以他建議曹瘋子直接硬搶。先切斷曹婉清和曹家的關係,之後再慢慢地調整她的心態。
曹瘋子一開始也是這種打算,但他又怕過於強硬的手段會傷害兄妹間的感情,這才想看看沈灼有沒有辦法。
沈灼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他沉悶道:「果然只能這樣了。」
「你們在聊什麼?什麼只能這樣?」曹婉清的聲音從一側傳來,疑狐地看著二人。
沈灼輕笑,反應迅速地接話道:「我這不是在和你哥說回家的事嗎?你們爹娘忌日,的確應該回去好好祭拜。只是可惜沈家最近事情多,不能陪你們一起去,有些遺憾。」
沈灼臉不紅心不跳,說的煞有其事,好像真的已經和曹瘋子討論了一次,已經做好決定。
曹婉清十分意外,嚴肅的神情有了笑意,高興道:「哥,你真的願意回去嗎?」
「……」曹瘋子頓了頓,以為這是沈灼找的藉口,為了穩住曹婉清讓她放鬆警惕,接話道:「嗯,爹娘泉下有知,也不願我們兄妹二人分隔兩地。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旁人再有欺負你的機會。」
曹瘋子這話發自肺腑,說的情真意切。
曹婉清有些感動,眼裡閃爍著淚光,高興極了。她拿過酒壺給沈灼倒了一杯酒,舉杯道:「沈公子,謝謝你,這杯我敬你。」
言罷也不等沈灼多言,她便一飲而盡。
沈灼面帶笑意,和她對飲。只不過這酒剛入喉,黑焰就悄無聲息地進入沈灼的身體,蒸發了所有的酒氣。隨後捲起那一抹不易察覺的藥力,裹入腹中。
這酒有問題,眼前這個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沈灼想起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曹家最後是覆滅在曹婉清手中,她對曹家足夠狠毒,沒有半分留戀。如此一來沈灼對她的分析就是錯的,而基於這個分析下她對曹瘋子說的話就站不住腳。
她是真的無法離開曹家嗎?
沈灼不動聲色,淡然地看著曹婉清喜極而泣,一杯接著一杯地勸酒。沈灼沒有拒絕,他和曹瘋子挨得近,碰杯對飲之時,從桌下遞給他一顆丹藥。
手心的觸感讓曹瘋子一愣,他不解地看向沈灼,借著喝酒的動作掩去眼底的詫異和極淡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