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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凌霜雪。
「上藥。」凌霜雪看他一眼,手從鐲子上拂過,傷藥,丹藥,繃帶一應俱全。
知道自己想錯了凌霜雪的意思,沈灼摸了摸鼻子,尷尬道:「上藥這種小事就不麻煩師尊幫忙,我自己……」
凌霜雪眼也不抬:「趴下。」
沈灼的推拒卡在嗓子眼,識時務地閉嘴,乖乖上床。他脫了衣服趴下,壓在枕頭上,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
凌霜雪在指尖抹了藥膏,擦拭沈灼的鞭傷。藥膏遇熱既化,火辣辣的刺痛感像火焰燒灼傷口,沈灼猝不及防,痛到呻吟,全身肌肉緊繃。
「痛也忍著。」凌霜雪語氣生硬,手上的動作卻越發輕柔。
宗門的刑罰不止是傷身,救治的傷藥也是一次酷刑。
沈灼入門之時就聽聞過,沒想到自己有切身體會的一天。痛感一次比一次強烈,他的額上很快滲出豆大的汗珠。凌霜雪不許他出聲,他把頭埋進枕頭,手握成拳。
好不容易挨到傷藥塗完,沈灼渾身汗珠,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面無血色,唇白如紙。
凌霜雪讓他躺著別動,打來水給他擦拭身體,又往他掐出血的手上抹了藥膏,這才包紮繃帶。
沈灼已經沒力氣計較事事假借凌霜雪的手,背上的傷讓他只能趴著休息。凌霜雪給他蓋上被子,餵他吃了一顆丹藥,道:「你今天就睡這。」
屋子裡只有一張床,沈灼占了,凌霜雪就沒地方休息。沈灼覺得不妥,準備起身道:「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間,我今天已經給師尊添了很多麻煩,再占了你的床,我就更過意不去。」
「你要是想傷口裂開就起來試試。」凌霜雪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情冷淡。他今晚不見得能休息,沈灼的傷勢是控制住了,但他底子變差,夜裡指不定有別的么蛾子。
沈灼不敢拿自己的傷勢開玩笑,弱弱地躺回去。十年不見,凌霜雪的脾氣還是那麼臭。
不過如今的沈灼能夠感覺到冷言冷語下的關懷,他的這個師尊也不是那麼討厭。只是一想到他的這份關懷在過去的十年被冒牌貨獨占,沈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從雲端墜入地獄,一切都變了。
他在外漂泊多年,他人鳩占鵲巢,又有誰明白這起落之間,他軀殼下的靈魂換了兩次?
失落感油然而生,睡意全無。沈灼抱著枕頭,看向一旁的凌霜雪。
窗邊花影綽綽,紅色的獸火給凌霜雪的肌膚添了幾分血色。他品嘗手裡的清茶,半張側臉落入光影之中,半束的長髮從肩頭垂落,像一副優雅的美人圖。
沈灼聞到茶香,遲疑道:「師尊,香雪草性寒,你體弱不耐,秋冬兩季不宜多飲。」
香雪草味甘性寒,有靜心凝神的功效,炮製的茶品在玄門很受歡迎。凌霜雪喜歡那點甜味,房間裡時常有備。若是以前,沈灼自然不會多嘴。大抵今日火光惑人,他的心裡生出不該有的憐惜。
凌霜雪喝茶的動作一頓,看了沈灼一眼,垂眸道:「這才回來就管起我的喜好來了?管好你自己得了。你要是睡不著就起來把之前摔壞的門修好。」
凌霜雪嘴上不饒人,手卻放下茶杯,擱在一旁,心想自己也該換個口味了。
沈灼見狀,知道他是聽進去了,竟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些高興,賣乖道:「師尊方才還說要我躺著別動,我當然要遵師命,好好修養。」
沈灼嘴上這般說著,心裡忍不住嘀咕,宗主一向最疼凌霜雪,怎麼門壞了十年還沒人來修整?
「誰弄壞的門誰修,有什麼問題嗎?」凌霜雪單手托腮,側過頭看向沈灼,金色的鐲子更顯得膚白勝雪,眼底印著火光,泛起妖異之色。
沈灼一驚,發現自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直呼凌霜雪的名字。凌霜雪對他容忍,竟然沒有和他計較。
「那這十年師尊怎麼不提修門一事?」沈灼訕笑,像個沒事人一樣把話接下去。他是不在宗門,可冒牌貨頂著他的軀殼在這裡過了十年。
凌霜雪迴避了這個問題,視線轉向窗外。從沈灼的角度看過去,他的目光藏在陰影間,難以看清。
沈灼聽見他的聲音:「睡吧,過了今日你可就沒幾個安穩覺了。」
第三章 弟子接受考驗
沈灼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時冷時熱,如墜混沌。思緒一半清明,一半混亂,像是深陷泥潭,手腳使不上力,又不甘心地往上爬。
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有人餵了他一顆丹藥,給他擦拭身體,緩解他的痛楚。沈灼本能地貼上去尋求舒適,細膩的觸感,恍惚的鈴鐺聲,如夢似幻。
翌日清晨,山間的鳥雀吵醒了沈灼。窗外天色大亮,秋雨未停,被淋濕的鳥雀落在窗台上梳理羽毛。
凌霜雪不在屋內,沈灼的枕邊放著一套嶄新的衣服。做工考究,顏色淡雅,大片的暗紋覆蓋,繡花點綴恰到好處。更難得的是衣服上織了陣法,相當於一件保命的靈寶。
凌霜雪對他是真的好,這些年便宜了冒牌貨,沈灼一面酸溜溜的想著,一面下床著衣。他的傷口消了痛,已經不影響行動,但要痊癒還需要些時日。想到昨日自己糟糕的身體,沈灼的眼神有片刻的陰鷙。
表面的傷口好治,內里的暗傷要麻煩些。不過沈灼精通煉藥,要把自己的傷勢治好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