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太陽穴突突直跳,沈灼本就蒼白的臉隱隱發青,唇上血色全無。
隨著這些記憶碎片的拼接,沈灼更加清楚地了解到冒牌貨這十年來犯下的種種惡行。
他讓當初頂著世家光環,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郎沈灼,淪落到如今這個修為止步,聲名狼藉,親朋好友反目成仇的地步。
而他如此行事,全然是為了江凌。
在那個人的世界裡,他們不過是書中的故事,筆墨下揮灑的一生起伏都是圍繞著江凌展開。
江凌是主角,集萬千寵愛於一生,紅粉知己無數,最後更是超脫各大勢力之外,成了修真界的第一人。
沈灼不關心江凌的人生,因為在江凌的故事中,他只是一個偶爾被提及的名字,流於傳說,雖有筆墨,卻和江凌沒有交集。
但事情壞就壞在這一點筆墨,頂替沈灼的人喜歡江凌,他對僅是名字傳說就能抓人眼球的沈灼有著莫名的怨恨,他覺得沈灼的存在分走了屬於江凌的光環。
為此他自作聰明奪走沈灼的身體,把游離在外的沈灼拉入江凌的世界,用他的身份去瘋狂追求江凌,被江陵拒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討好他,甘願伏低做小。
江陵一個眼神都能叫頂替者心花怒放,若是再說上兩句話,頂替者便能不辭辛苦地奔波千里去尋來江陵要的東西。
江凌曾因此不堪困擾,還是好言好語地讓頂替者離自己遠一點,但頂替者依舊會千方百計地蹭上去,不僅搞得宗門人盡皆知,就是天下人也有所耳聞。
在旁人看來,江凌是高嶺之花,沈灼自甘墮|落,沈家更是因為他招來諸多罵名,被人戳著脊梁骨指指點點,淪為茶餘飯後的桌上笑談。
人人都道沈家出了個賤種,整天跟在男人身後轉。
一代天驕毀於頂替者的妒忌,他踏碎了屬於沈灼的光環,破壞了沈灼的人生,四處樹敵。他用最惡毒的方式告訴天下人,沈灼比不上江凌。
即便此刻沈灼奪回身體,他要面對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困境。他的人生落入低谷,四周是難以攀爬的懸崖峭壁,他得罪過的人居高臨下,虎視眈眈,都想給他致命一擊。
沈灼沒有時間去茫然,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在困境中找出一條生路。
而最簡單最行之有效的便是重新得到凌霜雪的庇佑,只要凌霜雪還認他這個弟子,那些在外環飼的強敵也只能按耐住殺心,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沒有人願意得罪第一仙門,幻月仙宗的副宗主,哪怕這個副宗主是個拿不起劍的病秧子,空有一個名頭。
沈灼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跪了多久,毒殺同門的罪名讓他受了鞭刑,行刑的長老沒有手下留情。
傷口黏著衣服,在雨中被沖的泛白,皮肉翻卷,看上去頗為猙獰。
重獲身體,根基不穩,就在沈灼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之時,院子裡有了動靜,那扇緊閉的門被打開了。
沈灼聽見了清脆的鈴鐺聲響,精神為之一振,疲態略減。
身著單衣,隨意披了一件大氅的凌霜雪走下台階,站在沈灼面前。他撐傘的那隻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腕間扣了一個金色的手鐲。鐲上用細長的金色鏈條墜了幾個鈴鐺,其中一根系圓戒套在食指上,
沈灼沒有冒然去看凌霜雪的臉色,他俯身磕頭道:「師尊,不肖弟子沈灼請你收回成命,我知道錯了。」
凌霜雪漫不經心,鴉羽般的長睫毛垂下來,掩去眼底的神色,道:「理由。」
是理由而不是錯在哪兒。
沈灼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按照常理他闖了大禍,凌霜雪應該就這件事斥責他,可是聽凌霜雪的口氣,他並不在意這件事,反而在意沈灼為什麼要留下。
誠然,不管是沈灼還是頂替沈灼的人,和凌霜雪都沒有太深的感情。沈灼是不滿當年被強搶拜師,那人則是看不上凌霜雪這個病秧子。他們師徒早已貌合神離,在這樣的情況下,沈灼的確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什麼尊師重道,刻苦修煉對當下的沈灼而言都是天方夜譚,這樣的理由也不可能打動凌霜雪。
沈灼沉思片刻,以他對凌霜雪的了解,虛偽不如實際。
「倘若今日我真被師尊逐出師門,離開幻月仙宗,不出一時三刻,我就會橫屍荒野,沈家也會就此覆滅,不復存在。師尊,我不想死!我荒唐十年,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如今幡然悔悟,還請師尊再給我一次機會。」
凌霜雪聽著沈灼的剖白,隨意應了一聲,目光掠過院門口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問道:「你可知錯?」
「不肖弟子知錯!」
「錯在何處??」凌霜雪垂首,目光幽深。
「我不該給五師兄下毒,傷了他的眼睛。」沈灼對答如流,可是凌霜雪卻沒有反應,顯然他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沈灼心生疑惑,一邊接收記憶,一邊把十年來的錯事概述,凌霜雪依舊不為所動。
沈灼最後實在想不出來,硬著頭皮道:「弟子愚鈍,還請師尊明示。」
凌霜雪第一次正視沈灼,一字一句,緩緩開口:「身為弟子卻目無尊長,摔門而去。」
沈灼頓感詫異,比起這十年的荒唐,摔門算什麼錯?
猛然,沈灼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抬起頭看向凌霜雪。俊美無雙的師尊看著他,面帶慍色,一如沈灼被人奪舍前夕,他二人爭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