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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凌霜雪說了什麼。
沈灼以前住在這裡的時候,凌霜雪就給他單獨備了一個衣櫃,由著他折騰。這個房間的床和屏風雖然撤了,但衣櫃沒動。
沈灼半信半疑地走上前打開柜子,裡面整齊地放著他需要的衣物,發冠,玉簪,玉珏,護腕……
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精心挑選搭配,成套擺放,十分符合沈灼少時公子哥的奢靡做派。
沈灼呆住,這下他知道自己身上這套衣服是從哪兒來得了,可是為什麼冒牌貨的記憶里什麼都沒有,而且凌霜雪禁止冒牌貨不經允許出入他的房間。
這個衣櫃不像是給冒牌貨準備,倒像是專門給他準備的一樣。
沈灼的腦海里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他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離魂奪舍在玄門也有釋義,但玄門還未出過被奪舍的例子。
一來是神魂特殊,稍有不慎就會魂飛魄散;二來是身體會發生排斥,需要煉化。
冒牌貨來歷特殊,這兩個條件他都解決了,一直以來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就算是沈灼自己看來,也覺得是另一個自己步步墮|落。
如今他才回來一日,又能有多少不同?凌霜雪不可能十年來毫無察覺,沒有動作,現在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徒弟被人奪舍過。
「以後少穿那些傷眼的衣服在我面前晃!」
凌霜雪簡單地披了一件長袍出來,行走間長腿若隱若現。路過沈灼身後,他留下一句帶有警告意味的話。
凌霜雪這是嫌棄冒牌貨的審美,沈灼鬆了口氣,莫名的,離魂一事他不想那麼早就讓凌霜雪知道。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真要追究一個緣由,大抵是怨自己無能,讓凌霜雪的好意餵了狼心狗肺的畜生。
溫泉里霧氣氤氳,沈灼穿著裡衣下水,並未把自己脫個精光。他靠著岸邊的石台閉目養神,溫熱的水流沖刷身體,緊繃的情緒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這兩日的光景在腦海里閃現,校場一戰更是反反覆覆。
他奪回了娘親的心愛之物,卻也僅此而已,沈家的尊嚴依舊被踐踏,他在爹娘的眼中還是個逆子。
沈家的敗落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從冒牌貨的記憶里可以得知沈家如今處境堪憂,也不知道他爹娘如何。
沈灼很想回去看一眼,可他心裡清楚,這些事短期內不能解決,他如今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來扭轉局面,這一去一來除了四處添堵,沒有實際的意義。
「爹,娘,對不起,是孩兒連累你們了。」
沈灼心頭愁緒漸起,他自小備受寵愛,和爹娘感情甚好。這十年未能跟前盡孝也就罷了,還讓他們操碎了心,心裡不免難過。
他情緒正低,耳邊突然響起凌霜雪的聲音。
「你在擔心沈家?」
沈灼睜開眼,氤氳的霧氣中,凌霜雪衣衫濕透,緊裹著肌肉緊實的胸膛,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熱氣讓他的面容添了幾分紅潤之色,如畫的眉目染了霧氣,似水墨暈開,朦朧勾魂。
沈灼瞬間清醒,瞠目結舌,凌霜雪怎麼會在這裡?
「師……師尊!」沈灼太過驚訝,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看凌霜雪的樣子不像才下水,所以他來的時候這人就在了。
他居然毫無察覺!
凌霜雪慵懶地抬眼,像是一隻魘足的大貓,反手撐了一下身後的石壁,借著水流滑過來,轉眼就到了沈灼跟前。
他把沈灼的窘態盡收眼底,心想這孩子去外面的世界走一遭回來後,不似以往嬌縱,也變得可愛起來。
「以沈家的根基再撐個幾年不是問題,你雖然混蛋,看人的眼光卻不差,你那些兄弟舊友各個重情重義。」
凌霜雪靠向一邊,一句話簡要概述了沈家如今的狀況。
盛況之下,難免盛極而衰,沈家做為煉藥界的龍頭上百年,無人敢斂其鋒芒。然而樹大招風,就算冒牌貨不出現攪局,沈家也會因時運衰竭走下坡路。
冒牌貨的出現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短時間內讓蟄伏在暗處的勢力以為到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地步,傾巢而出。
沈家主是個有大氣魄的人,在冒牌貨不斷招來麻煩和危機後,他清醒地意識到已經到了斷尾求生之際,當機立斷利用多年的人脈把沈家沒有拋出去的重要產業從明處轉入暗處。只在市面上留下幾間清冷的鋪子做樣子,真正的生意早就通過拍賣場流出去。
而玄門最大的拍賣場和沈家關係匪淺,拍賣場的公子小姐是沈灼的青梅竹馬。即便他們惱怒冒牌貨的所作所為,也不曾遷怒沈家。
凌霜雪只說了一句,卻已然讓沈灼心裡有底。他的青梅竹馬都開始涉足家中生意,幫忙添磚添瓦,維持沈家的運作。
只是一想到冒牌貨留下的爛攤子,沈灼明亮的眼神很快黯淡下去。
情債欠的太多,會無力償還。
他被摧毀的這段人生中,有著太多的殘忍和血腥,哪怕只是一點回憶在腦海中翻滾,也時常讓他忍不住咬牙切齒,憤怒到極致。
那些他護著的同時也護著他的人,陪他走過最純真的年少,他們彼此珍惜那段純粹的感情,立誓相互扶持,絕不背叛。
可冒牌貨都做了什麼?
沈灼不敢再去想,他可以接受冒牌貨對他這個身體所做的一切,卻不能接受冒牌貨牽連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