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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睡意襲來。
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客廳里太安靜,林有樂側靠在沙發靠背上睡著了,四肢還下意識微微蜷縮。
空氣中隱隱未散的血腥味,讓他在睡眠中不安穩的皺起了眉。
但很快,那種血腥味散去被淡而特殊的消毒水代替。
林有樂睜開眼,看到幽深狹長的過道,頭頂是一節節蒼白的節能燈。
忽然身後有焦急的腳步聲傳來!
回頭看,伴隨著擔架車迅速滾動的輪子聲響,穿白衣服的女人腳下飛快,同時開始快速描述傷者的受傷情況和生命體徵。
林有樂目光落在擔架上的人身上,他緊閉著眼睛,面無血色,頭頂的黑髮被粘膩濃稠的血液粘連,一隻手無力的掛在車外,已經做過緊急處理的大腿上紗布被源源不斷滲出的血液染紅脫下。
他好像在說話,但嘴唇一開一合,聽不到聲音。
林有樂呼吸一滯,像是過道里的氧氣瞬間被掠奪一空。
他大步追上去!
然後聽到一聲低低的悶哼聲。
林有樂驟然睜開眼,看到自己身上的被子,才意識到自己在沙發上睡著了,剛剛可能還不小心伸腿踹了齊瑾一腳。
他抬頭看齊瑾。
齊瑾面向他這一側,低垂著眼,濃密纖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耿直垂下,擋住眼球,也看不清是清醒還是昏睡。
「齊瑾你醒了?」他試探的問。
「嗯。」齊瑾聲音沙啞,輕不可聞。
林有樂立刻起身給他拿水,水杯不重,但他手都還有些軟,因為隔著玻璃摸到水溫已經冰涼,就進廚房加了一點熱水。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搖頭甩開夢裡令人窒息的場面和氣氛。
剝出醫生叮囑要吃的藥,林有樂又伸手去摸齊瑾的額頭,也不知道他手冷還是齊瑾體溫高,觸手的溫度嚇人。
拿出電子體溫計給齊瑾測。
「滴」一聲過後,上面顯示的數字是正常的。
林有樂這才鬆了口氣,「來,先吃藥。」
齊瑾身子動了下,瞬間眉頭擰成幾座山那樣曲折!
「應該是麻醉藥效過了。」林有樂說:「會很疼,你下半夜可能要睡不著了。」說完覺得語氣過於溫和,於是瞪去一眼再加兩個字:「活該。」
齊瑾苦笑,在林有樂的幫助下把藥都吃了,然後多喝了一杯熱水。
「去樓上睡吧。」之前是因為齊瑾睡著了,那麼高大一個人、還無意識,林有樂根本搬不動,只能在沙發上將就下,現在人醒了肯定回樓上臥室睡比較好。
齊瑾應了一聲,起身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口中連連倒抽氣和痛哼。
林有樂那張秀氣的稚氣未褪的臉上頓時露出兇相,「痛才好!讓你長點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跟人打架,還逞匹夫之勇,一個打幾十個,把你能的啊?」
齊瑾老實巴交聽他訓斥,一句也不辯解,主要是真痛,發出點聲音肯定也是抽氣和叫疼,還不如強忍著。
等進了臥室躺下,他才說:「樂樂,我腦袋好像被砸了。」
「明天去醫院做個腦部的核磁共振。」
「我會變笨嗎?」
「不知道。」
「變笨了你還愛我嗎?」
「神經病。」林有樂說:「你笨不笨都不可能再愛你。」
齊瑾神色茫茫放空。
林有樂給他蓋被子,抬眼就看到齊瑾在哭,嚇一跳,又皺起眉說:「你別動不動就哭,眼淚對我來說沒用。」
哭?
齊瑾想:他哭了嗎?
抬眼看到視線模糊,艱難扯了扯嘴角,可能吧……
「已經三點了。」林有樂看了眼時間,「趕緊睡。」
「你要去哪?」
「我不去哪,就在旁邊坐著。家庭醫生說的必須得照顧你,等天亮我再走,到時候不管你叫誰,讓他們帶你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樂樂。」
「別叫我。」
「我好痛。」
「說了麻醉藥效過了,肯定會痛。」
「不是傷口。」
林有樂意識到什麼,不答話了。
晨光熹微。
短短三個小時,林有樂壓根沒睡安穩,天一亮就下樓煮粥。
突然聽到門鈴響起,他心裡一沉,這麼早誰能找過來?別是齊家長輩吧……
最好是昨天晚上那個家庭醫生。
他去開門,外面站著呵氣的卻是一個他怎麼也沒想到的人。
「莊梓俞?"林有樂詫異,「你怎麼找過來了?」
「楊曉江跟我說的。"
莊梓俞搓搓冰冷的手,走進大廳,「齊瑾他情況還好嗎?那些混混全被抓進警局了,但當時地上只剩下一灘血,你跟齊瑾都不見人,楊曉江嚇得要命,我看齊家沒什麼大動靜,就猜你們可能在這。」
「應該還好。」林有樂也不確定,「但他說他被砸到腦袋了,昨晚醫生只給他處理了身上的傷,說是不想讓家裡人知道,不肯去醫院。」
兩人在樓下聊。
突然,莊梓俞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
齊瑾就站在三樓的樓梯口,居高臨下面無表情。
他已經換上了深褐色的柔軟居家服,布料妥帖的覆蓋在頎長的身軀上,面色仍然蒼白,就襯得那立體感極強的五官眉更濃眼窩更深邃,目光也更幽黑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