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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壓下了胸口那種慌張和悸動。
似乎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的。
他跟齊瑾的關係如置冰窖般的惡劣起來。
哪怕齊瑾來實驗班,也不會再給他帶什麼東西,更很少跟他說話。
他以為是自己嘴太笨,有一次鼓起勇氣在兩人聊天時插了一句,但得到的,卻是齊瑾看過來的冷淡一眼。那真是比寒冬里的冰棱還要扎人,直接捅穿了心臟,血都不見一滴,卻讓人從頭痛到了腳。
於是他明白了。
齊瑾肯定知道了,一定是他骯髒的心思被莊梓俞看穿後,莊梓俞告訴了齊瑾,以至於齊瑾也迅速的對他產生了厭惡。
那是高一下半個學期發生的事。
他小心翼翼懷揣著的秘密,那叫他如履薄冰、又酸又甜,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成了昭然若揭的利器,利器交在齊瑾手裡,狠狠捅向了他。
那天晚上,他在被窩裡做了一整夜的試卷,一邊做一邊忍不住眼淚。
他不明白。
為什麼世界上能有那樣的感情,讓人委屈得像是天都塌了下來。
世界坍塌成廢墟,人血肉模糊的壓在底下。
喘一口氣,都疼,可又活著。
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
頭重腳輕的連床都下不去,他胡亂吃了兩顆藥,把哭腫的眼睛埋在被子裡。
逃避一切。
感冒好了後,他就放下了。
他告訴自己放下,對齊瑾的冷淡習以為常,同時也保持著對所有人冷淡,他又開始學校宿舍圖書館三個地方輪著去,挨打的時候抱住頭,整個人都很麻木,皮肉的疼、疼不進心裡。
誰還能有齊瑾傷他更深?
林有樂這樣想著,掀開薄被,下一刻叫哀嚎出聲:「啊——!」
宿舍其他幾人齊刷刷看他。
林有樂的哀嚎頓時卡在喉嚨里,對上大家看來的視線,尷尬的冷靜的解釋:「剛剛撞到牆了。」
「小心點嘛。」
幾人又收回視線。
林有樂沖幾人後腦勺張大嘴巴無聲的嚎叫:誰他媽說皮肉的疼疼不進心裡!!
痛死他了!!!
林有樂對自己這具身體服了。
抗揍也分時期嗎?
上輩子夠慘了,也沒見怎麼著,這輩子怎麼就打了一架,還是打別人,能痛成這樣?
一樓三窗口的小籠包都不香了。
林有樂帶著一身低迷的氣場進教室,門口碰見抱著一大摞新課本的張茜茜,他試著彎了彎胳膊,覺得沒什麼問題,上前說:「我幫你吧。」
「謝謝,不用啦。」張茜茜力氣大,說話間已經走到講台上,把那一大摞放在桌上,說:「不然你再跟我去一趟吧,班長今天請假了,本來應該他帶人領書的。」
「班長請假了?」
林有樂跟她一起走出教室、往樓下走。
「嗯,陳老師說的,說班長跟齊瑾都請假了,請的病假。」張茜茜說:「昨晚齊瑾跟你上台表演結束回位置就暈倒了,班長他們送齊瑾去了醫務室,當時陳老師不在,後來我跟陳老師也去醫務室看,卻只看到兩輛私家車停在校醫務室前。」
她說:「我只看到齊瑾昏迷著,一旁還坐著一位醫生,情況看上去很嚴重。」
林有樂眉頭皺得深,「那齊瑾為什麼會突然暈倒,你知道嗎?」
「不知道。」
「好吧。」
高一不分文理科,一共九門課程。
等把領到的新書一一發下去,每個課桌上都高高疊起了書山。
林有樂隨手翻開語文必修課本,關於理解和背誦的內容對他來說並不難,然後他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看到那些文言文詩篇時,腦海中的深埋的記憶竟捲土重來,好像能脫口而出的熟練背誦。
翻了幾頁,又看英語。
英語沒問題,對過了六級、日常生活也經常用到的他來說,英語應該是高中學科里最簡單的一門。
前方有「哆、哆、哆」的聲音。
林有樂抬頭看。
張茜茜站在凳子上,正在黑板側邊謄寫今天的課程表。
語文、數學,英語、化學、物理、生物、歷史、政治、地理……
那種重回校園的感覺,終於真真切切的傳到了坐在課堂中的林有樂身上。
恍惚中歲月扭曲回流。
大學時在人際方面的交往、日以繼夜的趕論文,背單詞記法條考各種證,實習後的一面二面,步入社會後的人情宴請、虛以委蛇,從接待委託人到坐上法台手握那舉足輕重的法槌……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仿佛是伏在桌上眯了一場春覺,醒來,一切成空。
心裡的耿耿於懷和念念不忘,最終成了車禍後的一場竹籃打水。
林有樂喉嚨動了動。
他趴在桌上,頭埋在臂彎中,笑著笑著,笑出些眼淚。
今天要認的老師有些多,除了陳彤兼任數學老師以外,其他都是新老師,一共八位。
那些模糊的記憶和影像像被吹走了塵沙的玻璃窗,鮮活如新。
第一天不上新課,各科目老師跟學生彼此認識、了解,他們有些風趣,有些威嚴,也有古板和潮流,叫新生們開始對未來的高中三年展開無限期待和遐想。
林有樂想多翻翻理科的書,卻總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