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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玩齋。
雲禧二人進去時,幾個中老年人正在圍著一個條案轉圈圈。
條案上擺著六隻瓷器,各個形制優雅,色澤美輪美奐。
一個對著門口的中年人很快注意到了董嘉榮,笑道:「喲,這不是董老么嗎,今兒有鈞瓷,你爹怎麼還不來?」
董嘉榮團團作了揖,「小侄兒見過劉伯父,諸位伯伯好,我爹這兩日不大舒服,就不來了。」
「你爹太累,是該歇歇了。」
「老董脾氣大,氣大傷身啊。」
「就是就是,這古董最好也少玩,鎮日患得患失的,何必呢?」
「哈哈哈,老劉,你說這話老王可是要打你咯。」
「那哪能呢,老劉這話我是極贊成的。」
……
一干人自顧自聊了起來。
雲禧和董嘉榮擠了進去,一言不發,仔細觀察幾隻瓷器。
董嘉榮喜歡一隻鈞釉紅彩玉壺春瓶,呆呆地盯了很久。
雲禧見過類似瓷器,跟某國博物館裡的某隻特別像,幾乎一模一樣。
她拉了拉董嘉榮的衣服,「你喜歡這個?」
董嘉榮道:「艷若煙霞,曲線流暢,我爹一定喜歡。」
真是個孝順孩子。
可這玩意不但貴,還可能是假的,一旦買了,搞不好會加重老董的病情。
雲禧道:「還是看看別的吧,這隻溫潤如玉,依我看更適合老董。」
「哈哈哈哈……」那位老劉爆笑起來,「老董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溫潤個屁。」
董嘉榮不笨,聽出雲禧話裡有話,小聲問道:「怎麼著,你不看好?」
雲禧但笑不語。
有人在他們身後接了一句,「這位小兄弟懂瓷?」
雲禧回頭一看,說話的正是那位姓王的雅玩齋東家,她略一頷首,「皮毛而已。」
老王捏著下巴上的短須,「合該如此。」
雲禧聽懂了,這位是在提醒她不要胡亂說話呢。
董嘉榮哈哈一笑,趕緊打了個圓場,「行,我聽你的,不看這件,看那一件。」
有人說道:「董家小子難得聽話,這位小哥不一般啊。」
董嘉榮便給他介紹道:「這位是雲大夫,剛看好我爹的病。」
「哦?」那老王打量一番雲禧,戲謔地說道,「這位姑娘有二十了嗎?」
雲禧雖穿男裝,但沒有掩蓋女子的身形,大家叫小哥是給他面子,揭破她身份,就是撕臉皮的意思了。
她說道:「年齡不代表什麼,我今年十八。」
「十八歲的女大夫,嘖嘖,了不得。」
「真的假的?只聽說宮裡有女醫,沒聽說外面也有女大夫啊。」
「女子拋頭露面給男子看病,世風日下啊。」
……
董嘉榮頓時出了一腦門子汗,他驚慌失措地看著雲禧,眼裡滿是抱歉。
雲禧倒不覺得有什麼,給他解圍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但你要記得,那隻瓷器不能買。」她雖不愛惹事,但逼急了也長反骨。
老王立刻撂了臉子,寒聲道:「你既然這麼說,可就不能這麼走了,必須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
雲禧反問:「你就是幹這個的,這一件是不是鈞窯瓷,你心裡不清楚嗎?」
老王道:「我的東西,我當然知道,但你給我扣屎盆子就是不行。」
雲禧道:「不讓他買就是扣屎盆子?你讓大家評評理!」
「你!」老王發麵饅頭似的臉蛋上泛起一層紅暈,「這裡都是熟客,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殺熟?」
玩古董的人「打眼」是尋常事,但「殺熟」就是品行問題了,這是老王激動的真正原因。
雲禧不玩古董,但家裡是中醫世家,古董古玩不少,對行話懂那麼一點點。
但她不吃老王這一套,說道:「我和小董爺本是小聲交流,其他人根本沒聽見,是你一意孤行非要鬧大,現在你來怪我,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其他幾個客人都點了點頭,他們確實什麼都沒聽到。
老王道:「我不管,你既然開了口,就得說出個子丑寅卯。」
一件瓷器幾百兩,董嘉榮不買,他就少做一筆大買賣。
古董行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
他損失大了。
雲禧道:「好,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好心好意地告訴你,這一隻瓷器就是假的。」
幾乎一模一樣,而不是一模一樣,說明有差別。
雲禧從袖子裡取出一隻棉手帕,包著瓶子拖在手心裡,說道:「首先從胎釉來看,這一隻是黃白色,而鈞瓷一般為灰白色或淺灰色。」
她彎起食指,在胎體上扣了扣,發出幾聲金石之音,又拿起另一隻,再扣幾下,「小董爺,你聽出什麼不同了嗎?」
董嘉榮道:「是有不同,但我說不好。」
雲禧再各自敲擊一聲,「這一隻胎體不夠緻密,有粗松之感。」
老劉把其他幾隻也敲了敲,確實都與這一隻不同。
老王的臉色由紅變白,吶吶道:「這應該是前朝的,走眼了,走眼了啊。」
老劉道:「小姑娘醫術不知道如何,但這一番說辭我信了。老王啊,走眼就走眼了,前朝的也不錯嘛。」
董嘉榮忙道:「雲大夫的醫術極為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