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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推官懶得再說,對書辦說道:「請周員外畫押,以免日後出現分歧。」
……
周梓安被夥計們抬上馬車,沉著臉靠在車廂上。
老王問:「東家打算怎麼辦?這青黴素還用嗎?」
周梓安沉默不語。
他提前下手,就是為了搶在寧神堂前面打響德義堂的名頭。現在,雲禧不追究盜竊一事,只強調青黴素用不好會害死人,倒讓他舉棋不定了。
他說道:「你認為能用嗎?」
老王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小人以為應該慎重,不妨讓寧神堂一回。」
這是他唯一能說的一句話——事關人命,而且官府出了面,周梓安親自畫押,一旦真弄死了人,他肯定會下大牢。
周梓安不置可否,目光在斷過的手臂和斷過的大腿上逡巡片刻,「老夫先讓那賤人一回。」
……
失竊風波結束後,新的青黴很快被培養了起來,期間,寧家的藥膳坊推出幾款由瓊脂為主料製作的秘制點心,風靡了整座京城。
十二月初六,雲禧得到了大約五十毫升的經過紙層析法提純的青黴素,並確定了當初的十號青黴素就是藥效最好的一個菌群——菌株繁殖不旺盛,只是聊勝於無,如果想擴大生產,就必須繼續尋找更高效的菌株。
而此時,寧神堂和枯榮堂已經積攢了四個傷口化膿的患者。
他們的傷口雖然都已經過清創和消毒,但炎症始終未消,其中一位姓唐的老年人已經有了敗血症的跡象。
唐老頭是京城附近小李溝人,大約六十歲左右,因家裡太窮耽擱了治療,前幾日聽說雲禧義診不要錢,這才讓兒子送其進城看病。
由他來打第一針青黴素最為合適。
雲禧和寧澤清親自跑了一趟小李溝,與老頭的兒子談妥了此事。
然後由二人請來了太醫院以及民間名醫,大家共同見證青黴素的第一針。
十二月初八,王一鳴出城,把唐老頭接到寧神堂廂房。
午時過後,雲禧和寧澤清先到,隨後民間名醫盛泓等人也來了。
寧澤清給雲禧做了一番介紹。
這幾個大夫雲禧在羅英傑家裡見過——留著絡腮鬍的叫盛泓,花白頭髮的姓賈,最後一位老先生姓展,他們的年紀大約在四五十左右,都是京城醫療圈子裡響噹噹的人物。
一干人在寧澤清的書房落了座,等候李健明等御醫的到來。
眾人寒暄後,自然而然地聊起了青黴素。
盛泓道:「早就聽聞青黴素大名,今日才得見真容,可是不易。」
賈大夫道:「確實,德義堂的青黃黴素咱們早就見過了,青黴素確實頭一回。」
展大夫笑了,「青黃黴素沒什麼用,還不如金瘡藥,價格還挺高。」
這件事雲禧也聽說了,德義堂沒有注射青黃黴素,而是當金瘡藥用了,還宣揚說寧神堂的青黴素不如德義堂的青黃黴素。
這件事已經傳遍了京城。
雲禧一點都不生氣,只要周梓安不亂用,把人命還當人命就行。
一旦出現人命官司,就會給青黴素帶來極大的打擊,雖不至於胎死腹中,但枯榮堂、寧神堂、德義堂兩敗俱傷一定是定局。
寧澤清道:「有沒有效老朽和雲大夫也不知道,等李院使他們過來,打過第一針或第二針就清楚了。」
盛泓驚訝道:「打針?不是針灸嗎?」
雲禧道:「需要進行肌肉注射,並非針灸。」
賈大夫連連搖頭,「真是聞所未聞。」
「師父,李院使到了。」王一鳴稟報導。
一干人放下茶杯迎了出去。
十幾位御醫來了七個,可見太醫院對青黴素的重視。
太醫院的差事太多,李健明不喝茶,直接去安置唐老頭的廂房。
寧炎飛把煮好的針拿上來了,幾小瓶藥和生理鹽水也一同擺在一張條案上。
雲禧介紹道:「青黴素的藥效大,一方面可治病,另一方面也可能致死,所以青黴素過敏試驗必須是第一步。」
她拿起針頭,從配置好的藥液中吸取一毫升,用酒精棉球在唐老頭的手臂上做了消毒,然後刺入其皮下,注射……
雲禧說道:「如果患者出現皮疹、蕁麻疹、皮炎、發熱、血管神經性水腫、哮喘、過敏性休克……等症狀,說明患者不適合青黴素治療,過量使用會致其死亡。」
「由於青黴素第一次做出來,效力不明,一次皮試未必奏效,所以,我會在隔一段時間後,增加藥量做第二次皮試。一般來說,停用青黴素十二個時辰後,再打就需要再做皮試,但如果是同一批做出來的,就無需再做。」
方御醫道:「還不知有效無效,麻煩事倒是不少。」
雲禧懶得理他,繼續說道:「最好每個病人換一次針頭,或者對其蒸煮兩刻鐘後,再給第二個人用,不可重複使用。」
這次,牛御醫也開了口,「確實麻煩。」
雲禧道:「雖然麻煩,卻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交叉傳染,這一步必不可少。如果嫌麻煩,可以不使用青黴素。」
她現在是正五品,與李健明平起平坐,兩名御醫不敢反駁,只尷尬地笑了笑。
寧澤清見氣氛有些尷尬,便起了身,走到唐老頭身邊,認真觀察皮丘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