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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來的這些日子, 他見雲禧每天早晨都跑步, 風雨無阻, 頗有啟發, 於是就在上衙的路上也跑一跑, 時間恰好是早飯後。
雲禧道:「這種病主要以預防為主, 治倒也能治。另外, 偶爾一次兩次沒什麼, 不必過於擔心。」
季昀松鬆了口氣。
吃過早飯,小果子拴上馬車,載季昀松去翰林院。
一出大門,小果子問道:「松爺還跑嗎?」
季昀松堅定地搖搖頭,「不跑了。」
小果子笑道:「看來松爺的毅力也不怎麼好嘛。」
季昀松沒吭聲。
小果子見他不接茬,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噓寒問暖一句,「松爺眼底發青,昨晚沒睡好?」
季昀松道:「想了一些事情,睡得晚了點兒。」
小果子「哦」了一聲,他探得季昀松沒生他的生氣,適時地住了嘴。
季昀松之所以沒睡好,是因為他在復盤時發現一個事實--雲禧不但遇事鎮定,處理問題利落果決,而且,眼光還比他長遠一些。
她不過是個婦人家而已!
這讓他大受震動,那句「如果我不提出來,你想過這個問題嗎」在他的腦海里反覆了好幾次。
是啊,他為什麼沒想到呢?!
答案很簡單,且只有一個:他除了腦子好使之外,眼界、手段、經驗都遠遠不夠。
他記性好,反省這種事做一遍足夠,但下一步要如何操作卻難倒他了。
直接同孫大人談嗎?
那就是把政績拱手相送。
不同孫大人談呢?
他根本沒有通往上面的渠道。
那麼,如果找羅英傑羅大人呢?雲禧救過他的父親,這件事在他那裡,一定更有說服力。
但邁過對他本來不錯的孫大人,去找羅大人,這本身就是官場大忌。
……
想了半宿,他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最後決定還是找孫大人。
孫大人人品端正,而且是他上官,即便把政績拱手相讓,他也能從中撈到好處。
做官和做人一樣,都必須踏踏實實,一步一步往上走。
上午,季昀松完成手頭的差事後,讓小果子去籤押房打探了一番。
小果子回來告訴他,孫大人在同兩個老傢伙聊天呢。
於是,他等到了下午,臨近下衙時,才找到機會。
孫明仁已經在換衣服了,問道:「小季大人有事?」
季昀松道:「下官確實有些小事,想請大人的示下。」
孫明仁在書案前重新坐了下來,「好,你說。」
季昀松道:「下官昨天旬休,去街上採買東西時,在一家鋪子裡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間接導致一名女子被胡豆堵住咽喉,無法呼吸……」
那是要死人的呀!
孫明仁原本散漫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但他是個有涵養的人,並未打斷季昀松的話。
季昀松把雲禧救治的過程講了一遍,「大人,下官以為,如果把這種救治方式普及下去,一定能救更多人的命,所以特來請教大人,這件事可不可行,能不能辦。」
孫明仁連連點頭,「你這個想法非常好,但首先我要確定,這位雲大夫願意嗎?」
季昀松點頭道:「當然,她就是雲氏,雲禧,雲大夫,我家妻主。」
「哦?」孫明仁高高地挑起濃眉,「這女子醫術高超,胸襟寬廣,了不得啊!」
季昀松拱手道:「多謝大人誇獎,我會轉達給她的。」他心道,她確實胸襟寬廣,只是我有些小人了。
孫明仁重重點頭,「這件事我會報給朝廷,看朝廷如何處置吧。」
季昀松起了身,「多謝大人,下官告退。」
回到編檢廳,季春景若有所思地看了季昀松一眼,與其他同僚說笑著去茅房了。
他娶了秦國公的三女兒,建平長公主的夫家的三侄女,正得意得很。
楊道文走過來,摟住他肩膀,小聲道:「有個小人又貓哭耗子假慈悲了,說你家境困難,連件新衣裳都換不起,老侯爺不讓他接濟你云云。明昱,你要是缺銀子別憋著,我這兒有。」
季昀松把桌面上的卷宗收起來,說道:「放心,我有銀子,衣服已經去做了,過幾日就有新的。」
楊道文道:「那就好。」他在書案邊緣坐下,又道,「你聽說了嗎,前朝史書要重修了。」
季昀松搖搖頭,「你聽誰說的?」
楊道文道:「這事皇上早就提過,聽家父說,很快,過幾日聖旨就下來了,唉……想想就頭疼。」
不單是他頭疼,只怕整個翰林院都要頭疼。
夏朝雖然只存在了二三百年,但國事極混亂,史料不詳盡,極其難搞。
季昀松喝了口茶,「頭先別忙著疼,聖旨下來再說。」
楊道文道:「那倒也是。」他拿起季昀松桌面上的禿毛筆擺弄著,「你這幾日精神頭兒還不錯,怎麼樣,家裡都順當嗎?搬好了家,你是不是該請個暖房宴了?」
「這……」季昀松欠楊道文不少人情,早該還了,但他不知雲禧願不願意,「擇日不如撞日,今晚請你喝酒,咱不醉不歸,如何?」
「呵,看來小季大人懼內啊,怎麼,請個飯都不成嗎?」不遠處的曹繼先曹大人忽然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