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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倒是謙虛。」鄭太后盯著她的眼睛看,「這雙眼睛生得真好,笑意盈盈,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跟哀家年輕時一模一樣。」
雲禧唇角一勾,「太后娘娘看似夸民女,其實在夸自己,如此,民女就不謙虛了吧。」
「哈哈哈……」鄭太后笑了起來,「倒是哀家臉皮厚了。」
雲禧道:「哪裡,太后只是實事求是而已。」
「實事求是。」鄭太后重複一遍,忽然悵惘地嘆了一聲,「唉……『修學好古,實事求是』,哀家許久沒有聽到這句話了。」
雲禧不知道她想起什麼了,也不想知道,便問一旁的李嬤嬤:「太后娘娘這幾天都吃了什麼,有出去走動嗎,是不是吃了糖分很高的食物?」
李嬤嬤的目光躲閃一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雲大夫為什麼這麼說?」
鄭太后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她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雲禧道:「太后娘娘嗜睡,這說明血液種糖分增多了,粘稠,血液流速緩慢,人就倦倦的,昏昏欲睡,嚴重了甚至頭暈目眩。」
李嬤嬤跪了下去。
鄭太后道:「不打緊,都是哀家的主意,跟你有什麼關係?中秋節還什麼都不讓吃,活著還有什麼滋味呢?」
雲禧哭笑不得,「你不但吃多了,還沒出去走動吧。」
鄭太后賭氣地扭過頭,「來來回回就那些風景,哀家看了幾十年,實在不耐煩看。」
「既是如此,母后隨朕去西山走走吧,那裡景色壯美,人又多,保管母后滿意。」嘉元帝帶著一臉惶恐的方御醫忽然走了進來。
雲禧嚇一大跳,趕緊在一旁的錦墊上跪下了。
鄭太后擺擺手,「哀家看不得那些打打殺殺的事,皇兒政務繁忙,帶著大臣們去瀟灑幾日吧。」
嘉元帝看向雲禧,做了個平身的手勢。
雲禧明白,這是讓她勸呢,站起來說道:「太后娘娘,現在天氣涼爽,正是秋遊的好時候,西山古木參天,層林盡染,溪水潺潺。夜晚來臨時,在溪邊燃起一簇篝火,大家喝酒吃肉,載歌載舞,想必有趣得很。」
「喲……光是聽著就很有趣了。」鄭太后喜笑顏開,問嘉元帝,「她說的是真的麼?」
嘉元帝在她身邊坐下,「這有何難,舉手之勞罷了。只要母后聽雲大夫的,按照食譜飲食起居,再難兒子也能辦到。」
鄭太后一拍手,「那就說定了,到時候讓雲大夫跟著哀家去。」
雲禧一怔,心想,我還有兒子呢,一去就是十幾天可是不成。
嘉元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准你帶上一家老小便是。」
方御醫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要知道,他們這些御醫在太醫院服侍這麼多年,從未有哪個攜家帶口地跟著狩獵過,包括幾任院使大人。
雲禧高興了,如果不得不參加秋遊,那必須全家一起去啊。
這是一個大恩典,必須磕頭謝恩。
她磕得還挺心甘情願。
太后娘娘的病情有了起伏,皇上讓雲禧在宮裡陪了一整天,晚上才放她回去。
到家時,季昀松正抱著豆豆在門口眺望。
「豆豆,娘回來啦!」雲禧跳下馬車就打了招呼。
「哇……」豆豆張著雙臂哭了起來。他第一次這麼長時間沒看到雲禧,可見想的狠了。
小傢伙眼睛都哭腫了,鼻子下面不但紅彤彤一片,還有鼻涕泡泡的痕跡。
雲禧心裡一陣揪痛,趕緊從季昀鬆手里把孩子抱過來,緊緊摟在懷裡,一邊拍背一邊柔聲安慰:「不哭了不哭了,都是娘不好,把豆豆扔在家裡這麼長時間。」
豆豆委屈極了,抱著她的脖子一頓嚎哭。
這麼哭對身體不好。
雲禧拿出了殺手鐧,「豆豆,太后娘娘給你帶好吃的和好玩的了,你要不要看看?」
「嗝!」豆豆頓時停住了,打了個嗝,鬆開雲禧的脖子,看向雲禧的掛包。
雲禧指著季昀松,「不在娘這裡,在你爹那裡。」
季昀松打發走送雲禧回來的嬤嬤和車夫,手裡正捧著三隻大匣子。
「吃。」豆豆滿意了,指著門口要進去。
一家三口進了內院。
小果子正一邊帶狗兒,一邊燒火。
這個小小子聽話得很,正撅著屁股把草梗往爐子裡塞。
「辛苦嬸子了。」雲禧說道。
丁嬸子正在做蘿蔔燉羊肉,「我不辛苦,小果子才辛苦了,豆豆總也看不見你,哭了好一陣子,怎麼哄都不行,直到季大人回來才消停一些。」
雲禧在豆豆的小屁股上拍了拍,「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跟狗兒哥哥玩不是很好嗎?」
豆豆閉上眼,假裝睡著了。
雲禧知道他累了,便道:「嬸子你忙著,我給孩子洗洗臉,順便換件衣裳。」
回到上房,季昀松已經把一大一小兩個水盆準備好了,他把孩子接了過去,「我給他洗,你換衣服吧。」
「好。」雲禧覺得季昀松是個特別有眼力見的人,長期跟這樣的人相處真的舒服極了。
她從柜子里取出一套夾棉的藏藍色褂子,去淨房了。
季昀松給豆豆洗完臉,雲禧也換好衣裳出來了。
她鬆了髮髻,用一支簪子鬆鬆地簪在後面,發量極小,頭髮很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