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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針,用剪刀剪了剪燈花,順便梳理了一下思路,說道:「我說得不一定對,你聽聽就行。首先重新丈量土地是一場硬仗,即便有皇上支持也很難打;其次,在朝政穩定,國家邊界沒有侵擾的情況下,有些變革可以適當地放慢步子,一步一步來,將來遇到的阻礙就會小一些。」
「最後一點,我覺得至關重要,陸大人聲望不夠,功績太小,動作太大,肯定難以服眾,容易遭到反噬。這一點跟我剛才提到的上一點,二者相輔相成。如果先易後難,一邊增加聲望,一邊慢慢推動改革,也許就容易多了。」
說到這裡,丁嬸子帶著熱好的羊奶進來了,「今天奶買多了,季大人和雲大夫也吃一些吧,不然放到明天就壞了。」
雲禧接過自己的一碗,一飲而盡,招手叫來豆豆,用另一碗餵他,「你聽聽就行,如果有啟發你就拿去用,不用提我。」
季昀松知道雲禧會提出一些看法,但沒想她能縱觀大局,提出這種高屋建瓴似的見解——或者不見得對,但真的很了不起。
他說道:「非常有啟發。」他喝了奶,把雲禧的空碗一起拿過來,放在托盤上,「我先回房間了,整理一下思路,寫點東西。」
雲禧揮了揮手。
……
「咚咚咚……」大門被拍得震天響。
「門,響。」豆豆從大碗裡抬起頭,小舌頭掃了掃嘴邊的白鬍子。
雲禧道:「一定是有人生病了,娘去看看好不好?」
「我餵他,你去吧。」季昀松從西次間又跑了回來。
「好。」雲禧換上外套,穿鞋下地,小跑著出去了。
到大門口時王有全已經打開門了,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子直接闖了進來,「雲大夫,快救命,救命啊!」
此人顯然認識雲禧,但云禧並不認識他。
雲禧道:「你慢慢說,越著急越容易耽誤事。」
年輕男子道:「我姓岳,表字謹言,家父岳鵬程,與楊書遠同窗,在西山時跟季大人一起狩過獵。小兒下午時酉時忽然發病,雲大夫快跟我走一趟吧。」
雲禧道:「你再多說一些病情,我好帶藥過去,以免耽誤救治時間。」
「啊,對對對對。」年輕男子跺了跺腳,「我兒五歲,高熱,肚子疼,嘔吐,拉肚子,有膿血,還有……」他急得直轉圈。
「夠了。」雲禧轉身往醫館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已經知道了,王叔套車,我去準備藥材。」
這時候季昀松從二門走了出來,拱手道:「原來是岳兄,別著急,雲大夫會有法子的。」
「唉……」岳謹言還禮,「為兄先說抱歉了。孩子已經哭鬧半個多時辰了,御醫的藥不起作用。明昱,我這也是沒法子,那可是我家長子長孫啊。」
先找御醫,然後才把雲禧當救命草。
季昀松的臉上當即就冷淡了幾分,但對方是吏部尚書的長子,非但他得罪不起,雲禧小小一間醫館同樣也得罪不起。
他勉強笑了笑,「岳兄應該早點找我家雲大夫的。」
岳謹言也是進士出身,自然聽得懂季昀松的意思,知道自家理虧,勉強賠笑道:「但願還不晚,多謝季大人,也多謝雲大夫。」
季昀松道:「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走吧。」雲禧帶著行醫箱出來了,手裡還端著一個裝藥材的銅盆,「岳大人前頭帶路吧。」
……
岳家在城北,離雲家不算太遠,雲禧看過手錶,騾車走了二十五分鐘。
從偏門下車,王鐵柱替她拎著行醫箱,二人隨岳謹言進入內院第三進,西偏房。
還沒進屋,雲禧就聽到了嚎啕大哭聲,心裡頓時一緊,暗道,莫非是來晚了。
岳謹言臉色一白,顧不得雲禧,三步並作兩步躥進了屋裡。
雲禧不想再等,立刻從王鐵柱手上接過行醫箱,囑咐道:「你背過身去,就等在燈光地里,哪都不要去,什麼都不要看。」
王鐵柱道:「好,雲大夫放心。」
雲禧自己進去了,剛走到內室門口,就見岳謹言又迎了出來,「我兒昏過去好一會兒了,雲大夫快隨我來。」
雲禧進了屋,就見一個美婦人坐在床上,正抱著一個小孩子哀哀地哭。
李健明眉頭深鎖地站在八仙桌前,手裡拿著一張藥方反覆斟酌。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驚訝道:「原來是雲大夫,雲大夫也懂兒科?」
雲禧鬆口氣,是李御醫就好了,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她說道:「懂一點兒,看看能不能幫上李御醫的忙。」
李健明不是個喜歡客套的人,直接進入正題,「雲大夫,已經可以確定是小兒痢疾,在下用了溫中大黃湯,效果不大,已然休克了。」
他三兩句話說明病因和用藥,把方子遞給雲禧,又道,「雲大夫有什麼好法子嗎?」
雲禧放下行醫箱和小銅盆,接過方子匆匆一看,又去看孩子。
孩子大約五歲,由岳謹言抱在懷裡。
雲禧摸摸額頭,燙得嚇人,起碼有四十度左右,手足抽搐,痰盂里有帶膿血的糞便,味道惡臭。
她打開行醫箱,取出一整套針具,再打開幾包草藥,捏出一點酒大黃和二花投到銅盆,說道:「岳大人把孩子放下吧,我馬上給他針灸,銅盆的藥再泡一炷香的功夫,然後用急火煮沸兩盞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