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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的大丫鬟還沒走,忠義伯府的管事就到了。
這一次他客氣多了,先買藥,然後恭恭敬敬地請雲禧去忠義伯府複診。
大約辰正,雲禧坐自家騾車抵達忠義伯府。
老夫人才吃了一劑藥,談不上明顯見效,但病情被穩住了,沒有繼續惡化。
這讓雲禧有了幾分信心。
忠義伯就守在老夫人房裡,他親自接待了雲禧。
他說道:「雲大夫,藥好像不見效,母親依舊心悸氣喘,一晚上沒睡好。」
雲禧笑笑,「伯爺,老夫人的病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不繼續惡化就是好轉,這句話民女說明白了嗎?」
「不繼續惡化就是好轉。」忠義伯重複一遍,「明白了,應該是這個道理。」
雲禧收起行醫箱,「藥繼續吃,民女明日再來。」
……
雲禧離開范家,徑直趕往首輔陸家——季昀松知道陸家在哪兒,這次無需打探。
馬車出胡同向南走,過三個東西向胡同,再向右轉就是陸家。
陸家不是勛貴,但嘉元帝賞了個大宅子,不比忠義伯府差。
雲禧由管事婆子請進正院,見到了陸微的夫人李氏。
李氏容貌並不出眾,但氣質嫻雅,言語不俗,為人也比較謙虛。
雲禧進去時,她親自迎到了正堂門口。
二人寒暄兩句,在宴息室落了座。
李氏著人上了茶點,笑道:「聽管家說雲大夫非常年輕,我還半信半疑,見到真人才知道,原來不但年輕,還人比花嬌呢。」
雲禧:「……」她真的很不擅長聊這種天,冥思苦想半晌,謙虛道,「容貌是父母給的,長得好好是加分項,不好看也無所謂,多謝夫人誇獎。」
李氏驚訝地看她一眼,「雲大夫心胸豁達,讓人敬佩。」
雲禧道:「人不該因無法改變的事情而責難自己,沒有意義。」
救命!
她真覺得自己可以改行當知心姐姐了。
雲禧趕緊把話題拉到病人相關,「夫人,敢問病人是哪位,您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唉……」李氏嘆了一聲,「病人是我的五兒,已經瘋六年了。這六年來,我家老爺請遍了大青的名醫,試遍了天下奇方,卻始終不見起色。原本一早就想請雲大夫過來瞧瞧,但考慮雲大夫年紀尚幼,不好貿然相請,這才耽誤至今。」
雲禧道:「民女今年還不到十九,經驗不豐,夫人有此擔心情有可原。」
李氏擺了擺手,「雲大夫不要誤會,不是年齡的問題,而是我兒瘋瘋癲癲,大多時候穿不住衣裳,怕冒犯了雲大夫。」
「哦……」雲禧恍然,沉吟片刻,「沒關係,大夫面前無性別。夫人說說具體情況吧,五爺怎麼病的,病多久了。」
李氏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但她修養極好,再開口時已經把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緩緩講述起來……
陸家五爺二十一歲,六年前瘋的。
據前面幾位老御醫說,他之所以瘋,大抵是因為之前的一次墜馬。
那一次,他傷到了頭部右側,傷勢極重,整整昏迷一天半。
醒轉後,沒幾天就得了這個病,到處走到處跑,瘋言瘋語,又哭又笑,偶爾還會暴躁打人。
前兩年,其脖子突然不能扭轉,之後身體健康每況愈下。
「我家五兒喜歡騎射,讀書也很擅長,卻因為一場變故整整蹉跎六年,如今病得越發嚴重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的命太苦了!」李氏說完,垂著頭小聲啜泣起來。
雲禧沒有安慰她,她在現代時沒經手過這樣的病例,所以一邊聽一邊思索可以借鑑的病例,以及相關驗方。
一名老媽媽遞過來一張絲帕,勸道:「夫人,聽聽雲大夫怎麼說,說不定真有法子救五爺呢。」
雲禧被點到了名字,回過神來了,道:「這種病症確實少見,民女需要看看病人再說。」
李氏收了淚,猶豫道:「我兒實在不堪,如果雲大夫……」
雲禧站起身,「夫人,我是大夫,沒關係的。」
老媽媽說道:「夫人,老奴領雲大夫過去吧。」
李氏略一思索,也站了起來,「我是他娘,他身上的哪一塊肉我沒見過?我要同雲大夫一起過去。」
雲禧在心裡點點頭,這才真正疼兒子的好母親呢。
一行人從正院出來,回到外院,從外面的月亮門進入花園。
花園不太大,東邊的一座高圍牆的小院落十分醒目。
還沒到近前,雲禧就聽見了裡面的哭鬧聲。
李氏又哭了起來,腳下略一遲疑後,到底又跟了上來。
小丫頭叫開了大門。
門一開,一個只穿著褲子的男子便歪著腦袋跑了出來,他披散著頭髮,嘴巴上下都有菜湯,狼狽至極。
四個粗壯的婦人從後面追上來,其中一個喊道:「夫人快閃開,五爺頭痛得不行,最近已經開始打人了。」
李氏往後退了幾步,囑咐道:「他病得很重,沒什麼力氣,打幾下不要緊,不要傷到他。」
雲禧放下行醫箱,上前兩步,一個小擒拿手就這位五爺壓在了地上。
瘋子也知道疼,立刻老實了。
兩個婆子一人拉一條手臂,把他押了進去。
李氏鬆一口氣,感激地說道:「原來傳言非虛,多謝雲大夫,多謝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