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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老先生若有所思,「所以,雲大夫說的積毒,是什麼毒?」
羅太太終於有了解釋的機會,「老爺,老太爺的飲食都是妾身一手操辦的,不可能有毒。」
雲禧道:「我並沒有說老太爺中毒,而是積毒。」
羅太太有些茫然,「積毒不就是中毒嗎,區別在哪裡?」
頭髮花白的中年大夫捻著鬍鬚,循循善誘:「雲大夫,治病救人要實事求是。雖然女子行醫不易,但若為揚名立萬而胡亂開方,後果難以設想,三思啊。」
第17章 謝禮
這位花白頭髮就差指著雲禧的鼻子罵她招搖撞騙了。
雲禧道:「治病救人當然要實事求是,敢問這位老前輩,您摸老太爺的下三部了嗎?」
花白頭髮道:「六脈皆無,還摸下三部作甚?」
雲禧道:「因為有人天生六陰脈!」
她既然說了,她就肯定摸了,有的放矢。
「哎呀!」寧老先生一跺腳,轉身去了床榻邊,親自掀起被子,一摸再摸,「哎呀哎呀,六陰脈,可不就是六陰脈嘛,慚愧呀慚愧。」
花白頭髮的臉紅得像火燎的一樣,忙不迭地湊到寧老先生身旁,去摸另一隻腳。
絡腮鬍和另一位老大夫也過去摸了摸。
絡腮鬍連連搖頭,「誰能想到是六陰脈呢,這太少見了,這太少見了。」
雲禧微微一笑,反擊的話在舌尖轉一圈,又溜達回去了——她初來乍到,到處樹敵可是不行,就當尊老愛幼了吧。
羅英傑見雲禧辯證準確,知道她的方子應該有效,悄悄吩咐下去:速速抓藥。
羅太太道:「雲大夫快說說,積毒是怎麼回事?」
雲禧問:「羅老太爺實用寒食散嗎?」
寧老先生疑惑地看著雲禧,「寒食散的方子早就在民間失傳了吧。」
雲禧心裡一虛,她還真不知道這一點,「那……」
「那什麼?」絡腮鬍道,「六陰脈並不能說明羅老太爺就是熱證,寧老先生以為如何?」
寧老先生道:「不忙著下結論,聽聽雲大夫怎麼說。」
他今天嚴重失手,顏面大跌,再不慎重只怕就要貽笑大方了。
雲禧在屋子裡踱了幾步,問羅太太:「老太爺平時都讀什麼書?」
羅太太吩咐婆子把老太爺平時看的書找了出來。
老太爺讀的書很雜,遊記、歷史、話本,最多的是道家典籍。
雲禧從中翻出一本翻得發黃髮皺的《丹經》,自語道:「羅老太爺有沒有可能服用方士煉製的丹藥呢?」
婆子驚道:「哎呀,好像有的。」她撲到梳妝檯前,拉開抽屜,取出一隻雕花精緻的小瓷瓶,「這裡面裝的是不死仙丹,老太爺警告過老奴好幾次,說絕對不能打碎了。」
雲禧接過來,倒出一顆小拇指指尖大小的黑色丸藥,嗅之無味,無法憑外觀分辨其藥性。
羅英傑蹙著眉頭,「果然是丹藥。」他問婆子,「老太爺服用多久了?」
婆子惴惴不安,「好像兩三年了,老太爺不讓老奴外傳,老奴……」
羅英傑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
羅太太鬆了口氣,幾位老大夫紛紛紅了臉,除寧老先生外,其他三人同時提出了告辭。
四個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加一起,還不如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女子,這太尷尬了。
羅英傑也替他們臉疼,知道不能再留,便親自把三位大夫送了出去。
寧老先生叫來雲禧,舉薦有功,算是勉強挽回一些顏面。
一老一少回到中堂就坐。
寧老先生問道:「雲大夫心細如髮,醫術高明,不知師從哪位杏林聖手啊?」
雲禧道:「家祖是名游醫。」
寧老先生頷首,「家學淵源、家學淵源啊,敢問尊祖父名諱?」
雲禧道:「家祖雲一針,江湖人士。」雲中暉說自己仇家甚多,警告過原主,不准她向任何人提及「雲中暉」這個名字。
寧老先生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江湖中能人甚多,到底是老夫見識有限啊。」
雲禧笑笑,不再說話,待羅英傑回來後,以醫館和孩子無人照料無名,也告辭了。
……
下人抓藥回來,煎好,王一鳴用湯匙撬開羅老太爺的牙關,硬灌了下去。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羅老太爺泄下一堆惡臭,很快便醒了過來。
寧老先生再診脈一次,六脈依舊細弱,確是六陰脈。
他根據羅老先生的實際情況,對藥方進行調整後,告辭離開了羅府。
在回去的路上,他對王一鳴說道:「巾幗不讓鬚眉,這位女大夫好生了得呀。」
王一鳴深以為然,「難怪一個婦人家敢自立門戶,確實了不起。」
寧老先生嘆息道:「今天多虧了你唐師哥。」
他是唐有為的老師,今天叫雲禧過來有兩方面的意思,一是替自家學生試探其來路根基,以免得罪了人;二是不想有人在京城草菅人命,出於社會責任感,考較考較雲禧的意思。
沒想到,考較不成,他們四個老傢伙反被雲禧將了一軍。
王一鳴道:「老師不必掛懷,誰能想到羅老先生會是這種奇異脈象呢。」
寧老先生點點頭,「的確有些陰差陽錯的原因,但到底是老夫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