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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只是想知道,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
他掌控著世上的萬物,哪怕是三十個日落之外,一隻小螞蟻把餅屑拖進了洞裡這件事,也不會逃過他的眼睛。
這就是神明。
他那雙眼之所以空寂,是因為萬物都在他眼中,而他卻不會將視線落在任何一處。
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明白這世間的萬物,那他為何還要用眼睛去看呢?
伊提斯稍稍側頭,看著她說:「只有你……」
穆莎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道:「別說了,我知道了。」
「只有我,您看不透搞不懂,是一道永遠的謎題。」
伊提斯看著她回不過神,仍然有點呆的樣子。
他耐心地問道:「吾什麼都能看透,這讓你覺得很震撼?」
穆莎輕輕地點頭。
當然震撼,還有點驚悚。
伊提斯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他抬起手,在穆莎的腦袋上摸了一把。
剛剛還在發呆的小姑娘立刻轉過頭來瞪他:「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摸我頭嗎?」
伊提斯拿開手,看著她說道:「你頭髮亂了,吾想幫你梳好。」
穆莎搖了搖頭,把墨綠色的髮帶從頭髮上解下來了。
「您就算梳好了,我睡覺也還是要解開的。」
「而且我更習慣散著頭髮,梳來梳去多麻煩啊。」
她拎起伊提斯耳邊的一縷銀髮,把髮帶纏上去,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但墨綠色和伊提斯那一頭銀白的雪發顯得不太相配,有點難看。
穆莎只管綁不管解,她站起身,借著要補覺的藉口溜了。
伊提斯呆坐了一會兒,才把那根墨綠色的髮帶解開。
他拎著髮帶站起身,從房子裡走出去了。
清晨。
萊伊看著太陽從鏡湖的邊緣升起。
那紅紅的半個圓,被鏡湖一照,就在邊緣拼成了一整個。
萊伊坐在垂下的粗藤上,那模樣極為散漫。
「真好啊,我還以為,聖靈街再也不會有日出了。」
他伸手戳了戳身邊坐著的淺金色長毛貓。
那隻貓脖子上繫著一根墨綠色的髮帶,給他系上這髮帶的人還特地在側面打了個蝴蝶結。
貓很抑鬱,抬起爪子就給了萊伊一下。
萊伊被抓了也不生氣,他的心情尚還沉浸在這日出的美景里。
※
穆莎左手端著水杯,右手握著鏡子下了樓。
黑髮少女沒有笑,不止沒笑,還露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正在樓下翻書的伊提斯一看到她這副樣子,就立刻把書放下了。
他問道:「你怎麼了?」
穆莎咽了些水來潤喉嚨,她看向伊提斯,說道:「我的雙眼皮離家出走了。」
昨天哭過,晚上還熬了夜,所以這麼一覺睡過來之後,雙眼皮腫成了單眼皮。
穆莎看了看伊提斯那絕美的容顏。
她又低下頭看著鏡子,感覺自己顏值跌了兩個檔次。
伊提斯有點聽不懂她的話,但還是試著去理解了。
他問道:「那你的雙眼皮還會回來嗎?」
穆莎把鏡子扣在了桌面上。
「會啊,明天就會回來了。」
穆莎這才看到桌子上的早餐,柔軟的白麵包里夾著培根、煎蛋和芒果片。
玻璃水壺裡裝著微燙的水,而放在一旁的杯子裡,有一大塊果醬——這應該是要用水沖泡果醬,沖成果茶來喝。
穆莎轉頭看向伊提斯,問:「這是您變出來的早餐嗎?」
伊提斯輕輕頷首:「果醬是萊伊留下的。」
「不過,三明治是吾變的,應該比你自己做的好吃。」
穆莎點了點頭:「看起來也是這樣。」
這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任何一份正常的早餐都會弔打她的廚藝。
「謝謝您幫我準備食物。」
穆莎在桌前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她嚼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她緩緩地打出了一連串的問號。
別誤會,不是好吃到讓她震驚了。
她只是突然就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了起來——她自己做的飯,能砍這麵包三條街。
穆莎艱難地開口問道:
「……伊提斯先生,我想問問您,我現在的確是具備了人類的認知,食物的味道對我來說有意義,對吧?」
伊提斯問:「是這樣,怎麼了嗎?」
穆莎喝了一口果茶,酸甜適當的味道蔓延在舌尖,帶起一陣幸福感。
好喝。
她又咬了一口三明治,這裡面甜就是甜,酸就是酸,咸就是咸,麵包就是麵包……
種種味道都存在,彼此獨立,沒有融合在一起,也無法掀起她絲毫的心緒。
嘗不出到底是好吃還是難吃。
穆莎苦惱地看向伊提斯,這個神明還在等她評價。
穆莎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麵包的不對勁。
伊提斯已經明白了,問道:「是三明治的味道,不符合你認知的意義嗎?」
「這是吾按照自己對食物的理解創造出來的,確實有可能會這樣,不是你的問題。」
穆莎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
伊提斯起身走到她身邊,問:「吾是不是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