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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提斯坐起身,伸手輕輕撫過小姑娘的臉頰。
他發現,自從在天空祭壇回來之後,他的小姑娘就很少再笑了。
以前還會假笑,現在連假笑都沒有了。
他有些無奈的說道:「就例外這一次吧。」
※
穆莎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她沒有再做夢,醒來的時候,紗簾之外是柔軟溫和的陽光。
伊提斯把被丟掉的熊撿回來了,就放在窗台旁邊。
毛絨熊的嘴巴微微翹起,維持著可愛又憨厚的笑容。
穆莎掀開被子下床:「是新的一天啊。」
她看了看床邊柜子上放著的一杯水,應該是用檸檬香蜂草泡的。
還有一堆糖果,糖紙都很漂亮——伊提斯不知道什麼樣的糖好吃,所以完全憑著糖紙在選。
昨日沉重無比的心情,稍稍變得好了一些。
穆莎端起水杯,說道:「
他怎麼就這麼好?」
「嘶——」似是不認可她的話一樣,胸口傳來了灼燙的感覺。
穆莎被燙的差點灑了手上的水。
她手忙腳亂的放下杯子,把貼身戴著的指甲大小的透明珠子拿出來。
她揪著睡衣領子給自己鼓風,拎著掛墜說道:「都燙傷了,搞什麼啊……」
她這話一出,那顆透明珠子又燙了她的手指。
「嘶——!!!」
穆莎眼含著淚,她現在出離的憤怒,想把這東西泡進水裡。
但就在這時候,穆莎聽見了門口傳來的腳步聲。
她眼疾手快的把小珠子往枕頭底下一塞,若無其事的坐在床邊,端著水杯喝水。
伊提斯推開門,看見了穆莎帶著薄薄水霧的銀灰色眼眸,愣了片刻。
他產生了誤會:「莎莎,你別再難過了,我把聖子復活了。」
穆莎睜大了眼睛,她帶著些英氣的眉毛擰起來。
她問道:「您再說一遍……?」
「我把聖子復活了,所以,你別難過了。」
「更沒有必要哭。」
他走過來,抬起手要抹去黑髮少女眼角的淚跡。
但在他的手觸碰到自己之前,穆莎一巴掌打開了他的手。
她站起身來,把玻璃杯往柜子上一放。
但是她的情緒過於崩潰,放的時候沒瞅准位置,整隻杯子都掉下去,碎在了地毯上。
穆莎不可置信的看著伊提斯,她此時心情極為複雜。
她問:「您為什麼復活他?」
伊提斯完全沒有預料到她的反應,他預想中,穆莎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
他說:「你昨天晚上,看起來很難過,所以我……」
穆莎擰著眉毛,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了。
「就因為我看起來很難過,您就復活了他?」
伊提斯說:「沒關係,你不用擔心,只是插手這一次……」
穆莎抬起手,捂住了額頭。
她說道:「我不是在擔心你。」
「伊提斯,你怎麼就……」
伊提斯茫然的看著她,問道:「我怎麼了?」
穆莎有千言萬語,但是在對著一個不能理解這些話的神明的時候,她卻完全說不出來。
那些複雜的語言,最後也只化成了一句話:「你怎麼,就不能對生命有點尊重呢?」
聖子瑟斯頓,是自己選擇了死亡。
他之生命負重,活得無比痛苦。
他活著時,唯一能伸手拉住他的伊提斯沒有拉他一把,任憑他走向了逼死自我的,崩潰的懸崖。
他終於解脫了自己,可這個神,又把他從死亡的深淵裡拉了回來,只是為了哄一個看起來有點難過的小姑娘。
這條命,就像是一個玩具,一塊手工捏出來的橡皮泥一樣。
橡皮泥人碎掉了,於是,主人哄著為此而難過
的小女孩,說:「沒關係呀,我幫你捏起來。」
伊提斯不能理解她的話語,他問:「我做錯了嗎?」
穆莎搖了搖頭,她說道:「您覺得,我昨天難過,是因為聖子死了?」
「我的確為此感到很難過,伊提斯。」
「一個白天還和我說說笑笑,聊得那樣開心的人,晚上就把自己掛在了鐘塔上。」
「無論是誰,都會為此感到難過的。」
伊提斯說:「所以,為了不讓你難過,我復活了他……」
穆莎感覺到了靈魂之中,身為人的那一部分的抗議。
她之前違抗世界的意志,她一直覺得,自己能夠站在伊提斯的一邊。
但是……她實在是太高估了自己,她這顆心,是人類的心,是與這世間有感情的生靈一樣的血肉之心——是會痛的。
「那您知道,我為什麼,會因為他的死亡感覺到難過嗎?」
「因為生命很貴重,只有一次,消逝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所以,我們一直都很看重生命,小心翼翼的捧著,呵護著……」
伊提斯說:「貴重?」
「那麼我把他復活了,不是剛剛好?」
穆莎幾乎要被他氣笑了,她說道:
「就是因為太貴重了,才不能輕拿輕放。」
「伊提斯先生,生命這東西,是該被敬重之物。」
伊提斯低下頭,悶聲給她道歉:「抱歉,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