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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紫色、富有金屬光澤的纖長翎羽披蓋在身上,鳥喙也格外鋒利,眼神兇猛懾人。
它應當是一隻體型比別的同類大上許多的烏鴉,鴉腳都要粗上一圈。
穆莎嘀咕著:「……這裡怎麼會有烏鴉?」
而且還是這麼凶的烏鴉,看起來就很嚇人。
伊提斯淡淡的說:「是使魔。」
聽了他的話,穆莎才又踮起腳來,仔細看了看。
她才發現,那隻烏鴉的腿上,扣著一個黃金做成的,刻寫著符文的扣子。
這意味著,這隻烏鴉是有主人的,它的行為,都在主人的許可和指使之下。
會用一隻黑色烏鴉來當使魔的人,想必不會是神術師。
伊提斯講解道:「這叫琉斯尾戒。」
「琉斯是象徵死亡、詛咒與支配的惡魔,有些人類藉助他的力量,學會了支配使魔的方法。」
有一說一,伊提斯在作為導師這方面,真的是非常敬業。
穆莎在他身邊學習的時候,經常還來不及產生疑惑,問題就已經有答案了。
穆莎問:「所以說,烏鴉的主人,是惡魔的信徒?」
「惡魔不會有信徒。」
伊提斯說起話時,聲音清冷,又帶著一點慢吞吞的調子。
他總是用這平淡的模樣,慢悠悠的,將一切複雜的論調撕扯開來。
「惡魔和烏鴉主人的關係,更像是富裕的商人和普通的平民。」
「他們彼此利益交互,可以相互干涉,相互影響。」
「平民可以被商人僱傭,他們有可能被辭退,也可以自己辭職。」
「甚至,他們可以打很多份工,能僱傭他們的商人有很多。」
穆莎點了點頭,她已經聽明白了。
這不就是另一個版本的老闆和社畜嗎?
伊提斯的聲音不大,但是,在雪中響起時,卻格外的清晰。
呼嘯風雪無法遮掩他那清冷的聲音,只要他開口,萬物都要委身聆聽。
他銀白的睫羽下,一雙空寂的眼眸里結著冰霜。
「至於信徒。」伊提斯的目光掃向穆莎。
穆莎接觸到他的眼神,頓時豎起了寒毛。
她在伊提斯的視線下,努力擺出了一張無辜的疑惑臉。
伊提斯收回目光。
他淡淡的說:「信徒和被僱傭者,有很大的區別。」
「每個信徒的信仰,無論是否要求回報,他們都願意將身心靈魂獻上。」
穆莎明白剛剛自己為什麼被瞪了。
不就是在內涵她不信仰光明神嗎?
伊提斯說:「在這個世界上,信仰是不可以選擇的。」
每一個人,都真心實意的信仰著光明神冕下。
說起這個,穆莎就感到了不愉快。
這個世界非黑即白,人只要不信仰光明,就會被打為黑暗信徒。
所以,這裡的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是神最虔誠的信徒。
對神的信仰,銘刻在他們的腦海中,永恆的鐫刻在靈魂中。
對光明的信仰,是光明信徒以生唯一的意義。
伊提斯將人類的信仰一一數來:「人類只能選擇信仰神。」
「人類想要擁有好的東西,無論自身如何努力,都會向神祈禱。」
「人類做錯了事,無論是否乞求被傷害的人的原諒,都會向神懺悔。」
穆莎勉強道:「如此虔誠的信仰,多麼令人感動……」
似乎是聽出了她在說反話,伊提斯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穆莎硬頂著他的目光,問:「我說錯了嗎?」
穆莎總覺得,伊提斯先生和這天寒地凍的雪國是絕配,都讓人渾身發冷。
伊提斯沒有回答她。
他繼續道:「但是,人類的信仰,只能是單向的。」
「人類也許需要神的恩澤,但是,神永遠不會需要人類的信仰。」
穆莎愣住了。
她是想過這一點的,但她沒想到,這話會由神術師說出口。
畢竟,神術師一向認為,自己和神相互倚靠,相互信賴,相互擁重。
可是,那些神術師,那些信徒,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
他們的神是創造世界的神,不是由信仰之中誕生的神。
人類存在,神存在,人類不在了,神仍然存在。
他們的信仰,對那位掌握著整個世界,身為至高法則的神而言,什麼都不是。
這只是他們一廂情願,稍稍從神那裡討來了恩賜,就以為神需要他們。
擅自把對方當做自己一生的意義。
可對於對方來說,自己什麼都不是。
伊提斯先生對這個世界的解構過於清晰。
甚至清晰到了,讓人無法接受的地步。
倘若站在這裡的是將神當做生命全部意義的人,想必已經要瘋掉了。
而說出了這種話語的伊提斯先生,他此時的平靜態度,像一片冰結的湖泊。
無論寒風如何吹拂,也無法帶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伊提斯低下頭,在黑髮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說:「為什麼這樣看著吾?吾不過,是說出了事實。你很驚訝?」
穆莎搖了搖頭,她早該明白,伊提斯先生和很多人都不同。
他一向通透,那雙銀色的不容萬物的雙眼,早已看透了這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