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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侯爺皺眉。
他隱約覺得那丫頭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可除了這個,他又想不通她怎麼做得出風箱:「老鐵匠當真說是你姐姐告訴他的?」
「嗯。」顧瑾瑜點頭。
「不應該呀……」顧侯爺琢磨,「她怎麼會偷看你的東西呢?她也不知道你東西在哪兒啊?」
顧嬌去過侯府與山莊幾次,卻從來沒進過顧瑾瑜的院子。
顧瑾瑜沒料到這個爹這時候倒是相信起顧嬌來了。
她愣了愣,說:「那可能是姐姐也想到了風箱的做法,我們都想到了……」
顧侯爺的智商只是短暫地在線了一瞬,他嘆氣:「那可能真是你們姐妹倆心有靈犀。你放心吧,風箱的事故我會去調查的,也不一定就是風箱的問題,可能是爐子年久失修。至於說誰發明了風箱,我也會向陛下稟明的。」
顧嬌抱住他胳膊,軟軟地撒嬌道:「爹爹,您真是世上最疼女兒的人了。」
顧侯爺很受用,這才是貼心小棉襖嘛!
不像那丫頭,哪兒哪兒都漏風,簡直是一副冷冰冰的盔甲!
顧侯爺暫時撇下公務,進宮面見了陛下。
陛下正在聽趙尚書匯報事故的情況,傷員情況如何,現場損失多大,心情差得不得了。
當聽到顧侯爺說,爐子爆炸可能是爐子的問題,而不是風箱所致時,他恨不得把顧侯爺打出去!
顧侯爺還不知自己已經點燃了陛下心底的熊熊怒火,他接著道:「陛下請放心,微臣一定會將真相查出來的!另外,還有風箱的事,微臣的兩個女兒其實都想到了……」
顧侯爺離開後,陛下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天色暗了,四周一片寂靜,偌大的御書房黑暗無邊,仿若張開了黑暗大口的巨獸,將他整個人吞入了腹中。
良久,他長嘆一聲:「魏紳。」
「陛下。」魏公公邁步走了進來,「要掌燈嗎?」
陛下點點頭。
魏公公點了一盞油燈。
油燈下的陛下容顏憔悴,神色疲倦。
出了這麼大的事,最難過的莫過於一國之君了。
他輕聲道:「陛下,您當心身子。」
陛下問道:「你說,風箱究竟是誰的功勞?」
魏公公幹笑:「陛下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何苦問奴才?」
陛下道:「老侯爺為朕戎馬一生,臨了還要背上大不敬的罪名,被朕奪走兵權,解甲歸田。」
魏公公將燈芯調亮了些:「那都是為了江山社稷。」
陛下隨手拿起一本桌上的奏摺:「定安侯想把功勞給他的養女。」
一碼歸一碼,事故的責任要追究,可風箱的功勞也不能抹殺,該罰的罰,該賞的賞。
魏公公幹笑道:「老奴說句不該說的,風箱是誰做的都好,終歸都是侯府的功勞。聽說那位顧大小姐在鄉下便已經成親了,慧縣主還未出閣。」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一個已經出嫁的婦人,若只嫁了個鄉下人,對娘家的助力是有限的。
顧瑾瑜若是嫁入高門,陛下也將如虎添翼。
從利用價值上看,就該把功勞給顧瑾瑜。
至於說事故,等證據出來,定安侯府定然是要負責的。
陛下猶豫:「但這會不會太委屈那位大小姐了?」
魏公公語重心長道:「他親爹都不覺著委屈,陛下替她委屈什麼?她註定是侯府的棄子,對侯府沒有助力,對陛下也沒有。」
陛下自嘲一笑:「那朕還是明君嗎?」
魏公公道:「陛下舍一人,救萬民於水火,何來不明?何來不善?」
「陛下!」一名小丹童在門外道,「您該服用丹藥了。」
陛下給魏公公使了個眼色。
魏公公會意,揚著拂塵來到門口,伸出枯瘦的手,扯著尖細的嗓音道:「給雜家吧。」
「是。」小丹童跪在地上,雙手將錦盒遞給魏公公。
魏公公拿著丹藥入內:「陛下,先別批奏摺了,把丹藥服了。」
小丹童伸長脖子,他看不見裡頭的場景,只能依稀從窗紙的身影上看見陛下將丹藥服下了。
他滿意地退下。
他一走,陛下便冷哼一聲,將壓根兒沒服下的丹藥扔回了盒子裡,一臉嫌棄道:「處理掉!」
「是。」魏公公接過丹藥收好。
「陛下。」
陛下耳根子沒清淨一小會兒,又有小太監來了,「淑妃娘娘給您送補湯來了。」
鹿肉十全大補湯。
得。
又是邀寵的東西。
後宮本就粥多僧少,僧還好久不去了,哪個女人受得了?
可陛下也很無奈呀!
魏公公想笑又不敢,憋得好不辛苦:「陛下再忍忍,那位小神醫不是說您兩年不發病便能高枕無憂了麼?已經快一年了。」
提到小神醫,陛下的神色緩和了些。
宮裡待著悶,他決定出宮走走。
他是微服出宮,只帶了魏公公一人。
主僕兩個穿著尋常老爺與管事的衣裳,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
普天之下見過皇帝真容的人不多,二人並不擔心會被認出來。
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看萬家燈火,看百姓豐衣足食,陛下心底的鬱氣總算消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