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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今天早上二食堂那邊送來的男生在哪裡?」
護士懶洋洋地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病人家屬?」
宋阮阮如實道:
「我不確定是不是我認識的人,他醒了嗎?叫什麼名字?」
護士聞言便道:
「人沒醒,在205病房輸液,你自己去看看是不是吧,是就來幫他把手續辦了。」
宋阮阮走到二樓,找到了205病房,懷著忐忑的心情推開門。
那是一間雙人病房,只有外頭那張床住著人。
雖然那個人閉著眼睛,宋阮阮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江海。
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強壯的,霸道的,充滿力量的,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樣子。
哪怕他之前被野豬傷到,也還是保持著清醒的意識,一直在嘴硬逞強,何曾這樣昏睡在病床上。
不確定他的安危,她沒法安心,在病房只待了片刻,她便立刻出去找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詢問他的情況。
一想到他昨晚可能在冰天雪地里待了一個晚上,她就揪心不已。
半個小時後,去交完費的宋阮阮再次回到了病房,搬了把凳子在江海的病床前坐下來。
剛才她已經問過主治醫生,江海的情況說嚴重也不算太嚴重,但說不嚴重,也有一定危險性。
他身上有些凍傷,但更要緊的是疲勞過度再加上營養不良,以及嚴重受寒導致的高燒。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溫度降下來。
他明明身體那麼強壯,從來都不生病的,也不差錢,怎麼會把自己折騰成這樣,還營養不良,一天天的都在做些什麼啊?
宋阮阮伸手撫摸著他昏睡中也攏在一起的濃眉,試圖把這濃郁如墨的兩道眉毛撫平,她的目光中帶著自己不曾察覺的心疼。
看他嘴巴幹得起皮,她又去接了水,用手帕蘸著幫他濕潤嘴唇。
正當她專注地試圖將他的嘴唇的每一處都潤濕的時候,江海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看清在照顧著自己的是宋阮阮,他沒有貿然開口,只是靜靜地,貪婪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她。
他這次沒有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可他知道,她的這些許溫柔,就像是一個美得脆弱的夢境,一開口就會被打破。
他別無所求,只希望這一刻能延續得更久一些,哪怕僅僅多幾分鐘也好。
宋阮阮為他擦完了嘴唇,起身放水杯,一抬眼便對上了江海滿是深情與思念的目光。
怔了怔,宋阮阮這才想起來關心他的病情:
「你感覺怎麼樣?」
「頭有點暈。」昏迷幾個小時,他的嗓音粗糲嘶啞得厲害。
「先喝點水吧。」宋阮阮把手上瓷杯里已經涼得差不多的開水遞給他,他吃力地坐起來,抱著瓷杯就咕咚咕咚把水喝了個精光。
宋阮阮接過水杯,又請了醫生來看。
醫生給他測了體溫,還是在發高燒,但人醒了也算是有所好轉。
「家屬去給他弄點流食,吃完好吃藥。吃了藥再觀察下情況。」
宋阮阮聞言,便到食堂去給江海打了一碗稀飯過來,江海乖順地自己喝了一碗稀飯,又吃了藥,全程規矩得不像話。
完全不像以前,若是之前遇到這種情況,他大概是怎麼也要藉此耍賴讓她餵飯再趁機膩膩歪歪一番的。
但這次他在她面前,分外老實,既不認錯求和好,也不厚臉皮地試圖跟她親近。
此時的他就像一隻彌留之際的大型犬,沒有任何攻擊性與侵略感,忠誠的眼睛裡只是單純地寫滿了對主人的眷戀。
宋阮阮心裡有些亂,帶著幾分煩躁質問:
「昨天晚上為什麼不去招待所?」
他並不是沒錢,不可能住不起招待所吃不起飯,但他偏就要把自己弄成現在這麼狼狽的樣子,這讓她不由得要懷疑,他是不是在故意使苦肉計,試圖想讓她心軟。
這讓她很難不生氣,氣他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氣他不知道凍傷的嚴重後果。
「當時比較晚了,懶得去找,想著隨便對付一晚就回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目光看著一邊,沒看宋阮阮的眼睛。
宋阮阮和他一起生活一年多,對他的行為舉止還是有些了解,一看他這反應就知道,他在撒謊。
「這麼久不見,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你就要騙我嗎?」
她的聲音很一如既往的軟糯輕柔,江海卻無法忽略其中的意味,臉上露出窘迫。
他不是想騙宋阮阮,只是不想讓她知道,他是如此落魄無能。
可如今不說實話也不行了。
「沒有介紹信,住不了招待所……不過你放心,我遲早能找到辦法開到介紹信的!」
宋阮阮震驚地看著他:
「沒介紹信你是怎麼來S市的?」
這個時代,遠距離交通工具只有火車。C省到S市相距兩千公里,如果沒有介紹信買不到火車票,他是怎麼過來的?
「我在省運輸隊找了專門跑S市的司機幫忙,搭他們的車過來的。」
「每一次都是?」
「嗯。」
宋阮阮久久無法言語,只覺得心被什麼狠狠一擊,某個角落的堅冰在瞬間被砸得粉碎。
難怪他會營養不良疲勞過度,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