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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阮說:「……要我說,我還是覺得不對。」
她慢慢地攥緊了手,窗外的紅纓便飛奔過來,顯然也是聽到了杜阮的話,急急地說:「小姐!」
杜阮抿著唇,兀自想著什麼。
龍凌已向她投來一個沉沉的目光,像是裹著軟鞘的利刃。
在那樣的目光下,紅纓敗下陣來,她對杜阮說:「屬下卻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然後又說:「……但是,一切還是以小姐的吩咐為先。」
杜阮便垂下眼,看著她。
站在窗外的紅纓雖然穿著華麗又累贅的宮女服飾,卻仍然是那樣利落的樣子,她瞧著杜阮,那琥珀色的眼睛裡很有些懇求的意味。
「小姐再想想吧。」她說。
但那樣的眼睛,卻叫杜阮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在邊關簡陋的土房裡,她也是這樣立在窗邊,發上的紅色帶子被風吹得嘩啦作響,只是那時候她拔了劍,急匆匆地往屋裡往上一眼,與杜阮對上了視線,卻又狼狽地移開,扔下一句:「龍凌,帶小姐走!」
杜阮像是被回憶一下燎著了,她急促地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下來,呆立在原地。
她終於做了決定,扭頭望向龍凌,說:「走。」
……
只是說「走」容易,但真要走,說難不難,說容易,卻也不是那麼容易。
杜阮跟龍凌紅纓三人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等到皇后動手,沒人顧得上他們的時候出宮。
風雕和龍凌都是輕功好的,帶一個人不成問題,紅纓更不用擔心,只要宮裡沒人守著,要出宮倒容易。
只是在那之前,杜阮想,太子絕不會那麼容易就善罷甘休的。
所以,未免夜長夢多,在當天晚上,杜阮便讓迎春去請人。
等到太子來了,杜阮取下腰間的木牌,遞給他。
太子倒沒有急著接,只是走進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杜阮,問:「你想明白了?」
杜阮沒有看他,大約是怕自己的眼神露餡,低頭說:「嗯。」
太子看著杜阮,她長發披在身後,穿著青色的紗衣,大約是夜裡風大,肩膀處蓋了件外衣,只是她肩小,外衣有一半滑落下來,露出一邊瑩白的肩。
太子盯著那邊肩,伸了手繞到她身後給她披好了外衣,才用另一隻手接過了腰牌。
只是在他拿走的那一瞬間,杜阮的手指微微勾了勾,很細小,但一瞬間就被太子注意到了。
「怎麼了?」他問,手還沒有放開,就這樣維持著一隻手放在她肩上,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的姿勢。杜阮總覺得他身形瘦如修竹,但湊近了,才發現原來這人生得是很高大的,身高腿長,體態優越,一整個把她籠罩住了。
「……太子殿下,您能好好對待他們嗎?」杜阮問。「杜家的一切都不在了,暗部是杜家留給我最後的遺產。」
「別擔心。」太子忽而笑起來,含著笑意的聲音在深夜似乎多了一股沙啞,「杜家人雖然不再了,但其他東西,孤都為你儘量保留下來了。以後如果喜歡,還可以回將軍府去小住一段時間。」
是了,雖然原先杜家覆滅之時太子沒能插手,但在那之後,其中一應收尾事項就是太子處理的。
只是,「小住一段時間」是什麼意思?那不是她的家嗎?
杜阮疑惑著:「太子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太子含著笑,如往常一般柔和的笑意在月色中顯得那麼醉人。他攬著杜阮,忽然低下頭,幾乎要和杜阮頭碰著頭。
「阮阮,你可以不用敬稱喚我。」他低聲說,幾乎像是引誘,「我叫姜雲竹。姜國的姜,林雲竹的雲竹。」
杜阮第一反應是仰起頭,要與他拉開距離,但被他強硬地桎梏住了,沒能做到。她眉頭緊皺:「什麼?」
門外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似乎有許多人腳步匆匆地踏進了院門。
杜阮想騙過頭去看外面出了什麼事,太子卻沒管,這一次他終於伸手撫上了杜阮的面頰,他們額頭挨著額頭,那距離太近了,就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杜阮能感受到太子的指間摩挲著自己的臉頰,指腹上還有些微的繭子,她對上了太子的眼睛,那雙黑潭般深不可見的眼睛好像閃著光。
「或者,如果你想,還可以更親密一點。」太子低聲哄誘著,「就叫我『雲竹』,好不好?嗯?」
杜阮意識到了什麼,瞳孔緊縮,如同落入陷阱的小兔,她緊緊閉著嘴,只是搖頭。
太子便低低地笑了一聲,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你……唔!」
唇齒間溢出了血腥味,還有一種濃郁的香味。那本來應該算是「香味」的,但實在是太濃郁了,甚至有些發臭,落在嘴裡只余苦澀。
就在那樣奇怪的氣味中,杜阮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第79章 你清醒點了嗎?
等到杜阮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
有一點和煦的微光透過窗欞落下來,落在她的枕邊,初醒的迷濛還未完全散去,首先感覺到的,是手腕上傳來的重量。
杜阮抬起兩隻手放在眼前,在晨光中眯著眼看去,兩隻纖細手腕上扣著的鐵環閃著冷光。
只是它看上去並不如同表面那樣冷硬,鐵環內側凹陷處填著細細的絨羽,大約是一夜過去,都已經被她的體溫捂熱了,如果不是它還有些沉重的分量,杜阮甚至不會注意到它。